“怎么有你这样的人?楚小姐可是你的未来夫人,怎么还尽推给外人?”
楚淮梁怔愣一阵,突然展开扇子摇了起来,“我并没有把奕秋你当做是外人。而且,”他笑了笑,“我怎么可能把她推给你?”
“说得也是。”李奕秋心里直叹自己自作多情,可殊不知那人的意思与他的理解可是差之千里。
“奕秋,我问你,若是燕秀实非我妻,她又倾心于你,你可会同她成亲?”
“这怎么可……”
“你只需回答我会或者不会。”
李奕秋缄口不答,过了一阵,才说道,“我以为,在这之前需先考虑清楚‘倾心’之意。”
楚淮梁扬起眉,一脸认真:“那奕秋所认为的‘倾心’当是何意?”
李奕秋笑了笑,拾起自己的木琴,站起身来:“那还劳烦楚兄先同我一道出去可好?”
楚淮梁不明深意,却也随他前行。
依旧是夜凉如水的易水河岸。
李奕秋在桥边坐下,木琴置于膝上。
桥下是涓涓流淌的河水,夜空中一轮皎洁圆月。
李奕秋并不擅长音律,却素喜弹琴拨弦,无人教授,也算是无师自通。只是这样的“自我领悟”远不如研习苦练的乐师琴师,自然是韵律不齐、不值一提。
他弹琴只用六弦,但只是这六个弦音,却也能谱出绝世琴曲。只是弦音难懂,就连他自己有时也会迷惑这旋律的由来。
“待我弹上一曲,我们再来说说那所谓的‘倾心’之意,如何?”
楚淮梁欣然答应,似乎也觉得颇为有趣。
于是,待楚淮梁在他身边坐下后,李奕秋便弹起琴来。
弦音清澈,空灵如仙乐。低吟婉转,流云般缱绻,山峦般绵延。
弹琴的闭目专注,听曲的合眼凝神,倒也是一副祥和安宁的画面。
一曲将罢,李奕秋停了下来,他睁开眼,一眼便看见楚淮梁在笑着看他。
“你……可曾听过这曲子?”
“我不曾记得奕秋先前有弹过此曲。”那人仍是一脸的笑意。
些许失望落在心头,不过那本是梦中之音,连他自己都悟不透,何况是别人。
“怎么了,奕秋?”
“没事,是我自己期望太多。”
“……”
“彼时年幼之际,我曾在梦中听过这支曲子,一水浮灯,一隅琴音。”
楚淮梁扬眉,却不置可否。
“方才听你对那个故事感受颇深,我还以为你会明白。”
楚淮梁笑得有些尴尬:“不过一番愚见,让奕秋见笑了。”
虽然心头有些怅然,他亦是笑称“无妨”。
那一夜晚凉风急,李奕秋在桥边拨弄琴弦,楚淮梁在一旁谈笑风生,月色光华满目,像极了天边月宫之景。
之后,李奕秋因困乏睡熟了,楚淮梁轻触了他几下,也不见反应。本想背着他回小屋去,可他在伸出手后,却生生停住了动作。
他侧头看着他,然后将自己的金衣脱下,披在那人肩上。
那人身前是朴素无常的六弦琴,琴身不过桐木,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楚淮梁伸手拨弄了几下,然后竟单手将李奕秋说起的曲子弹奏出来。
弦音依然清澈空灵,却是满满的哀伤与悲凉。
第二天一大早,李奕秋醒来时正俯在自己的木琴前,琴前放着一盏浮灯,而不远处似乎有人正站在他旁边。
“楚公……”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但入目的却是一脸微笑的楚燕秀。
“楚小姐,你怎么?”
“我同丁香出来买些笔墨,却不料在这里又碰见了你。”话语里满是抑制的欣喜,就像绕床弄梅的少女。
“真巧,真巧。”李奕秋也有些诧异。
“这琴,是公子的吗?”
“呃,是,是我的。”
“原来公子也通音律?”
“皮毛而已。”
“公子莫要谦虚,燕秀对此更是只知一二,只是不知公子可愿与燕秀指点一番?”
说着,楚燕秀竟也毫不扭捏,坐在李奕秋身边,空手弹起琴来。
那琴声倒也不显生涩,只是越到后面,便越为熟悉,最后,竟与李奕秋梦中萦绕之曲如出一辙。
“楚小姐,为何……”
“公子可是喜欢?”
楚燕秀抬起头,眼眸间澄澈似水。
那一日,易水两岸间流言四起,听说楚家大户的千金小姐,看上了个一名不文的穷酸书生。
也正是那一日晚上,独自在家的李奕秋接到了楚老爷遣人送来的贺礼。
说是想让李奕秋入赘楚家,并资助他上京考取功名。
佳人前途,哪一样不是他当日所求?
只是,他询问楚府管家,小姐先前不是已有婚约时,却被男人喝斥他胡言乱语,坏了小姐名声。
原来楚淮梁并没有同楚燕秀定亲,只是,这事发突然,他一时还是觉得诡异。
“先生莫要多想,我们已经求签问卦算好了吉日,卜卦的说你跟小姐是天作之合,不必有所迟疑了。”说着,就拿出一张红色的纸条,上书“命定”二字。
听那人说得言之凿凿,李奕秋亦不作他想,本身他就对燕秀小姐爱慕有佳,况且这亲事更是能成了他多年梦想,实在想不到拒绝之由。
于是,当下便成了这桩亲事,易水两岸也沸腾许久。
喜宴定在三日之后,竟是楚淮梁所说离开之时。
李奕秋心生怀疑,想找他问清,却再也寻不到那人了。
第四十一章:易水两岸篇(六)
三日之后的楚府门前。张灯结彩,宾客满堂。
楚府是易水两岸有名的大户,楚老爷也是出了名的待人和善,楚家自然得到街坊邻里的尊敬。楚家小姐燕秀虽是大家闺秀,却也不深居闺中,平日里救济穷人帮助百姓,也是颇得美名,这番亲事更是不计夫君出身卑微,更是为人称道。
楚府上下全都挂上了红色的绸子,门前挂着红灯;堂中挂起了一个硕大的红色双喜字,依旧是红绸高悬,宾客云集。
家丁奴仆们前前后后,在府上忙里忙外;宾客络绎不绝,那阵势,就像要把府上的门槛踏平了一般。
新郎是入赘,便也免去了那些迎亲坐轿的礼数。
新娘子带着凤冠霞帔,头上披着红盖头,立于堂前。再从一旁走出个穿着喜服,胸前带着红花的愣头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