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来书店做什麽的?
纪正白皱起眉头,想到竟然被那人发现自己看这般不堪的东西,就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他该不会把自己误认为是他的同类吧?
想到今天下午收到的那封火辣辣的情书,纪正白只觉得头皮一麻,一瞬间,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是被贺峰之外的人发现了,他也不会如此难堪。
但为什麽偏偏就是他,感觉到那个人的目光,蓦然的,有些心虚。
明明是想买一本书的,却不知怎的,看到了那边摆放著的杂志,看到封面上依偎在一起的男人,乍然就像被迷了心智一样。好像窥探到了自己不敢相信,也无法想象的另一个空间。他想到了贺峰,突然就好奇起来,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翻开自己原来根本不可能碰的东西。
结果,到了最後,书也没买成。
纪正白感觉自己的头一阵阵的疼,说不清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想著今天荒谬的一切,只觉得一切都那麽的不合常理,若不是现在阴风阵阵,吹过脖颈的时候,那种抖索的感觉,如此的诡异真实,他恐怕只会将这一切的一切,都当成一个梦境,醒过就忘了。
罢了,不管了,走一点是一点。
就算这件事被贺峰传出去,只要自己不肯承认,又有谁会相信。
纪正白扶了扶眼镜,出了巷子,便朝著一个方向走了过去,金黄色的路灯洒在他的镜片上,反照出幽幽的光。
他突然想到了那封信。
「明天傍晚,桥边梧桐树下见。」
在一通火辣辣的告白下,这一串的字,却刻意用红笔圈了起来,好像生怕他没有发现一般。
纪正白唇角微微动了动,如果自己不去,依那个人的脾气,定是会气得爆炸吧
不过。
那与自己,又有何干。
梧桐树下的矿泉水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纪正白却还在教室里上课。
老师在上头叽里呱啦说得起劲,他撑著下巴,悠悠的往外看,目光落在那棵树下,不知什麽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人。
虽然隔得很远,但纪正白知道,那个人一定是贺峰。
站在树下一动不动。
阳光烈烈,照在他的身上,好像在发光一样。
真是笨蛋。
纪正白轻嗤一声。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纪正白从桌边站起身子,他将包拎在手里,下了楼的时候,一眼便发现那个人竟还站在树下。
他到底站了多久?
纪正白看看腕表,两个小时。
真有耐力。
他望望天际,天有些隐隐的昏沈,莫名的觉得有些压抑。出校的时候必定要经过那棵树,纪正白从树边走过的时候,察觉到那边投射过来的目光,稍稍的偏过头,看了过去。
贺峰靠在树干上,脸上都是汗,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头上,几乎挡住了他的眼睛。
但纵使这样,纪正白仍能察觉,那个人的目光正放在自己身上。
遥遥对视。
贺峰的脸上没有笑容,似乎有些疲惫一样。
难得看到他这副像是被晒干了的小狗的狼狈样,就连纪正白都不由有些开始内疚起来。
毕竟害对方变成这样,自己也有责任。
收回目光,去外头的小卖铺买了一罐矿泉水。见他返回来,贺峰的脸上露出一丝的诧异,直到纪正白走到身侧,他才反应过来,不由自主的朝後退了一步。
纪正白并没有发觉他的异样,弯下身子,将矿泉水放在贺峰的脚边。
班长
难道这是给他喝的?
贺峰吓了好大一跳,脸色都有些变了。昨晚回到家後,胡思乱想了好久,一个晚上没有睡觉,就想著怎麽能婉拒纪正白对自己的好感。想来想去也没个思绪,不断的安慰自己怕是多想了,纪正白那副样子,怎麽可能对自己有兴趣。
可不管怎麽安慰自己,精神还是绷著。
一看到纪正白,就噌的一声拉紧了。
就算想收回目光,也会不由自主的将视线停在纪正白的身上,看到对方向自己示好的行为,恍然间好像所有猜测都成了真,心顿时漏跳了两拍。
紧张失措之下,脑袋一片空白,脱口而出的,竟是初中叫惯了的称呼。
纪正白听到这两个字,登时有些愣。
好久没有听到别人这样叫过自己,乍然有些小小的别扭。很少和人独处,一时竟然不知该回些什麽。过了半晌,他扶了扶眼镜,干脆什麽话都不说了,和往常一般,径直离开。
矿泉水就在贺峰的脚边,稍稍动一动,就可以将它踢翻。
算了,对方本就是那个个性,不和他计较。
贺峰纵然心下不满,也强制按捺下来。
站在树下这般久,没有喝过一口水。他蹲下身子,将矿泉水提起来,放到唇边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终是对著那个背影喊了一句,班长,你这个是给我喝的吧?
纪正白的脚步顿住了。
扭过头的时候,贺峰明显看到他的额头青筋冒了一下,不要叫我班长。
那叫什麽。
贺峰仰头将水往嘴里灌了一口,漫不经心。
纪正白。
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回答,一口水呛到,猛地剧咳起来,脸颊通红,贺峰抬眼望过去,纪正白却已经回过了头,他的头发规矩,露出一对耳朵来,却已经红了个透。
贺峰僵住了,瞪大眼睛,直到纪正白走出他的视线,才恍然回过神来。
呆若木鸡。
手稍稍软了一下,水直接倒在了身上。他赶忙捏紧了罐子,跳起身来。毫不留情的在手臂上掐了一把,疼得抽气。
不是梦。
不知是什麽感觉涌上心来,有些怪怪的。
他挠挠头,一转眼看见自己心仪的女孩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经过这棵树的时候,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自己是被甩了吧。
嘴里涩涩的。
毕竟是第一次对一个女生有好感。
他靠在树上,一口接著一口的喝水,冰凉的水流淌下来,滑过喉间,乍然好像全身的热气也慢慢的褪了下去。
可是好像又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他整颗心还在想著纪正白红透透的耳根子,还没来得及意识到什麽痛苦的情绪。心下只觉得这一切都挺不可思议。
等喝完了水,将罐子一摔,这才突然感觉到了一些的丧气。
等了两个小时,结果人家连一眼都没有看他,这也太丢脸了吧?他心下暗想,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爽,眉头皱得紧紧的,狠狠的踢了一脚树干,枝桠乱颤,这才似乎解了恨,朝著车棚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