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路遥送我到门口,我离开之前没有克制不住拥抱他的冲动。他抬头看我的眼神中有种我从没见过的决绝传递过来,让我觉得
这一走,只是下次更长久相处的,极短暂的中转站,比什么都短,短到只睡一觉就过去了,再然后,我们永远不再分开。
下楼,上车,我把钥匙插`进锁孔,却又没有发动车子。我坐在车里,侧脸看着不远处的单元口,想着汤路遥正在做些什么。我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他的衣服,稍短了一寸的裤脚和稍瘦了几分的T恤可能有点滑稽,但我此刻只想提起衣襟,用力嗅嗅上头的味
道。就算那只是干净的,残留着洗衣皂气味的纺织品,我仍旧可以幻想纤维深处是只属于他汤路遥的腥香。
我在他楼下,呆了差不多四十几分钟。
我不想走,不舍得走。
放低了椅背,我靠在上头,枕着手臂合上眼,透过天窗,看得见树影斑驳间残缺的月亮。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刚才道别往前
一寸寸倒叙的场景。
他的决绝之前,是他的凄然,凄然之前是慌乱,慌乱之前是彼此只隔着一层纱的虚假的客套。再接着是重逢的意外,是分别那
么些年的沧桑日月,是分别前夜表弟跟我说的那句话。
“大哥,你不适合痴情。”他这么告诉我。
“凭什么不合适?”我皱眉问。
“你是全天下浪子领袖,一辈子浪下去其实最好,一旦痴情了,就不得超脱了,就算还浪得起来,也老有个心理上的疙瘩。”
“放屁。”我斜了一眼那浪来浪去的天才设计师,而后长久的只是沉默。
那都是若干年前的过往了,它却始终如此清晰,恍若隔世又历历在目。摸不定,但一分一毫全能看得见,记得起。
再然后,我想到了汤路遥的眼神,那种我从没见过的眼神。他快到此等地步的转变让我措手不及,让我几乎反应不过来发生了
什么。我甚至需要再三确认身上的衣服的确就是他的,我抓着衣襟的手也紧密接触过他的体温。
不对,那可不只是体温吧……
白色的,浑浊的,粘稠的,他的体`液,那从我嘴角溢出来,生于欲望,升华于高`潮的最佳物证,我该有多庆幸自己尝过那东
西的味道?
觉得自己又贱又贼又可笑,我把手背贴在脑门上笑出声来。
“还是滚吧先。”低声念叨着,我拽了拽衣服上的皱褶,而后发动了车。
但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刚调转了车头,准备开走时,一辆出租就从后头驶来,停在我斜后方不远处。
车门开了,车上下来一个人。
瘦高的,年轻男人。
我借着灯光看得出来,那是汤骐。
鬼知道我是怎么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上楼的,鬼知道我有多念万幸他未曾认出我的车,没有看见车里的我。我是怎么装作淡定开
出小区,又驶进主路的,我是怎么一路开回家的,我都忘了。而至于当晚的心虚如何持续到第二天清晨……
我觉得算计那些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就在店还没开,叶一洁还没来之前,敲门声就把我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在门口站着的,是汤家父子两个。
气氛就是那么凝固住的。
然后又被汤骐一句话打破。
“你跟我爸到底什么关系?!”那小子横眉立目质问我。
“关系?”我看了汤路遥一眼,他脸足够红,但表情足够平静。
“少看我爸!我问你呢!”汤骐嚣张起来,激动得像是要一口咬死我。
可能是本性中的恶劣被对方的恶劣激发出来,挑逗起来了,我干脆故意又不看他,仍旧注视着汤路遥。
“你都跟他说了?”
“嗯。”汤路遥点头,就像在承认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儿。
“昨天说的?”
“你怎么知道?”
“我昨儿跟你楼下呆了小一钟头。然后瞅见你儿子打车回来……哎等会儿,是你把他叫回来的?不会吧!”
“就是我叫他回来的。”还是那么平静的说着,汤路遥看了一眼儿子,“你现在信了?”
汤骐先是愣着,而后脸色慢慢发生变化,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一般,他张了几次口又闭上,咬紧了牙关,好半天才冲着自己父
亲绝望般的喊了一声:
“爸!!你太恶心了!!这是心理变态!!!”
汤路遥像是被那两个词汇刺激到了,我也是。一伸手握住他开始颤抖的腕子,我问,你儿子长这么大,你揍过他吗?
汤路遥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十八九年,从来没揍过?就算他这么放肆?”
“没有。”不明白我的意思,仍旧在凭惯性回答的汤路遥渐渐红了眼圈。他一定是沉浸在自虐一般的感伤里了,不成,我得拉
他出来。
“那我能揍他吗?”
“什……”
没等汤路遥反应,我抬高手,冲着对面斗红了眼的小公鸡似的孩子扇了过去。
然后,我在汤路遥吓了一跳伸手阻挡时又忽的收了手。
我才不会真打呢,你放心,打了他,你还不埋怨我啊。我是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的有种。事实证明他没有,你有勇气跟他摊牌
,他却只知道像个娘们儿一样,在危险到来时往你身后躲闪。
怂蛋包,负数战斗力,不构成威胁。
“有种找茬儿没种打架,你比你爹差远了,你爹当年还帮我跟小流氓动过手呢。”把汤路遥拉到自己身后,我抬着下巴垂着眼
,看着那发觉上了当的家伙,轻轻挑起嘴角,我反手用拇指指向惊魂未定的汤路遥,“你爸,过去是我的,现在是我的,将来
也照例一直都只能是我的。我们俩好过,如今是再续前缘,复合了就绝没有再分的道理。以后你小子还是放聪明点儿,自立自
强,自谋生路吧啊。乖~”
第十章
汤路遥在我心中从来没变过的地位,决定了遇到风波时,我不可能向着他以外的人说话。
虚晃一招之后固然可以对敌人言辞尖酸一把,但过了嘴瘾后,总得严肃认真再宣告一遍主权。
“我对你爸是当真的,你不能接受也没用。一句‘变态’拦不住我们俩,你长这么大平安无事不缺吃穿是谁的功劳,有空儿你
自己想想。你有能耐多尽点儿当儿子的本分,多心疼心疼你亲爹,甭还觉得自己跟个受害者似的,没听说过光获得不付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