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忧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脸上仿佛呆呆的,没有了情绪。
“你要知道,天地对于万物都是公平的,无所谓仁,也无所谓不仁,万物的命运在天地看来就和C_ào狗一样,方生之时,竭尽欢喜,求生好命,俄而衰败,行践于途,死消而去,灰飞烟灭。无论是你还是我,抑或是小师叔,只是万物之一,我们与花C_ào树木一样,被天地平等而无差别的对待,任由我们生生灭灭,就好像两片叶子,一片留在树枝上,直到秋时落去,另一片叶子,则被虫子蛀空,难道天地对它们是有区别的吗?并不是如此,天地只是看着这两片叶子,任由它们生灭,不加以干涉,所以才显得天地无情……无忧,我说这些,你都听懂了吗?”
通天教主看向白无忧,可是后者一脸自嘲的笑。
“我明白,我正如那片被虫子蛀蚀的叶子一般……可是,我正拼尽全力驱赶那只虫子,反抗着加诸我身上的不幸,争取着我自己所追求的,难道这也不可以吗?我就只能任由虫子蛀蚀我?”白无忧说着,缓缓起身,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虚空,“昔r.ì文殊广法天尊来凡间点化我,我一直记得他的那句话,他说,顺应本心,顺应天道,这便是修行……师父,道家与西方佛不同,西方佛讲究一切皆空,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要人寂灭一切贪嗔痴念,放下一切执念,可是我们修道者讲究顺应天地法则,感知天道,情与欲既然存在,便是天地的一部分,我们为什么要去泯灭它呢?”
他说着,目光自然地看向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一愣,像是福至心灵一般,感觉自己被白无忧点化了,可转念一想,又说:“然而,若是放纵它,人与禽兽又有何区别?”
白无忧却笑了:“天地间,人与禽兽本来就没有区别。人自以为自己穿上衣衫,有道德礼仪,便以为自己比禽兽高贵,就如同我们神仙,寿命更长一些,会些法术,便以为自己比凡人高贵……正如师父您说,天地是公平的,也就是说,在天地眼中,神仙也好,人也好,飞禽走兽也好,不过是永恒之中的一粒芥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白无忧说着,猛然一惊,像是被当头木奉喝,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中如烟花般绽放。随即他便见对面的通天教主身上忽的透明起来,他一愣,不知道自己师父是怎么了,正想开口问,刹那间,猛然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色都开始模糊起来……他发现碧游宫之内的场景像是在变幻一般,扭曲着、旋转着,须臾,又如同被风吹走的浓雾一般,悉数散去,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陌生的府邸,这里白墙黑瓦,芭蕉深绿,一只梅花鹿在边上的松林边,正悠闲地吃C_ào,还有一只漂亮的麒麟,用十分温和的眼眸望着他。
不远处,一个身着白色广袖长衫的俊美男子正站在桃花树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无忧,你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
白无忧紧紧蹙着眉,望着眼前这个陆压道君,只觉他熟悉又陌生……这面容与五官,分明是陆压,可是陆压从不会用这样温柔的神情看他,若是归无,却也说不过去,毕竟归无向来只穿黑色的,从不穿白色。
难道,自己是在做梦吗?这个梦,也太真实了一些。
陆压道君仔仔细细看他,眼中温柔而激动,他甚至含着泪,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不记得了吗?千年前,封神大战时,我经历情劫,从一朵桃花树上创造了你,助你修行,继而爱上了你,可是你不爱我,你顽固地认为我是你师父,你宁愿死,也不愿与我在一起……后来,你跳下诛仙台,魂飞魄散,我损耗大半修为,只找到你的一缕残魂,于是便将你放进我所创造的世界中,将你变成财神,助你再次修行,等到时机成熟,便将你放入人间,让你一步一步爱上我……”
白无忧忽然醍醐灌顶,一切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他的脑海……
陆压道君身着白衫,站在一棵硕大的桃树前,眉眼温柔地从桃树上摘下一朵桃花,他的语气轻柔而宠溺:“如若我真的逃不掉情劫,便让我自己创造一个完美的道侣……”
“希望你,岁岁平安,此生无忧……我最爱白色,便给你取名‘白无忧’,可好?”
陆压道君如同爱自己的孩子一般,呵护着这一朵小小的桃花,每r.ì都为它灌输灵气,每r.ì都用灵泉水浇灌它,那朵桃花被摘下后,不仅没有枯萎,反而越开越美丽动人……如此千年,陆压每r.ì都沉浸在白无忧将要化形的喜悦中,他甚至做梦都梦见那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少年,他眼眸盛满温柔,用手小心翼翼地描摹少年灵动而漂亮的五官……
后来,桃花如约化形了。
少年长相j.īng_致,天真而单纯,无忧无虑,一如陆压所愿。只可惜,有很多事情都与陆压所设想的背道而驰,比如少年不喜那一身与生俱来的粉色衣衫,他喜欢穿青色的衣衫,他觉得陪在陆压身边太过无聊了,他更愿意跑出去玩,与那些小自己一辈的年轻人玩,他尊敬陆压,孺慕陆压,然而,从未将他当作自己的爱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