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酆如归却是不敢,姜无岐亦不是他一勾引,便会色欲熏心的登徒子,他的勾引不过是令姜无岐徒生厌恶罢了,故而他只摇首道:“我无事,只是突然觉得热了。”
“你若是有恙,毋庸隐瞒。”姜无岐将酆如归的发丝梳理妥当,末了,缠上了发带。
酆如归这才反应过来:“你为何会有我的发带?我那发带应该落在血海了才是。”
姜无岐被酆如归一问,坦然地道:“你那发带落进血海之前,便被贫道拣起来了。”
“原来如此。”酆如归将尾音拉得极长,末了,取笑道,“未料想,你这样喜欢我这发带。”
姜无岐一时哑然,他当时其实并未细想,见酆如归的发带飘落,便拣了起来,藏于袖中。
他还不知该如何回应,却又闻得酆如归抿唇笑道:“亦或是你喜欢的不是我这发带,而是为我束发?”
“贫道……”姜无岐堪堪吐出两个字来,却见酆如归到了一块墓碑前,指着那墓碑奇怪地道:“这坟地少说也有两三百座坟冢,为何只这座坟冢有墓碑?”
未待姜无岐回道,却有一把娇软的声音道:“旁的全是外人,我将他们掩埋了,让他们有个安眠之所,他们便该对我感激涕零了,我才懒得再做墓碑与他们,而这里头躺的是我夫君,我自然要立上墓碑,好r.ìr.ì惦念、祭拜。”
酆如归循声回过首去,见是一二十岁出头的妇人,遂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何人?”
妇人露齿一笑:“松寒,我唤作松寒。”
酆如归淡淡地道:“兰秋香风远,松寒不改容么?”
此句意为兰C_ào之幽香随风而远,松遇寒冷而不改姿容。
而上两句则是“为C_ào当作兰,为木当作松”。
由松寒此名可见,这妇人的父母定当对她给予了厚望。
但那妇人却是失笑道:“松寒二字出自‘一觉游仙好梦,任它竹冷松寒’,而非‘兰秋香风远,松寒不改容’。我父亲只管他的游仙好梦,哪里会管我。我上头原有个姐姐唤作竹冷,还未及满月便夭折了。”
在酆如归与那妇人j_iao谈间,姜无岐却陡然觉着这妇人生得与那老妪有七八分相似,假若老妪年轻上三十载,许与妇人是一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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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为C_ào当作兰,为木当作松。
兰秋香风远,松寒不改容。
出自李白的《于五松山赠南陵常赞府》
一觉游仙好梦,任它竹冷松寒。
出自连久道的《清平乐·渔夫》
第54章:望乡台·其十三
酆如归亦觉察到了此事,他望着姜无岐,见姜无岐略略颔首,便又朝松寒道:“你夫君是如何死的?”
“我夫君是如何死的?”松寒满面疑惑,“我竟是忘了我夫君是如何死的。”
手中提着的贡物散落一地,她却半点不理会,只拼命地按压着太yá-ngx_u_e,半晌,她嫣然笑道:“我夫君怎地会死?”
话音尚未落地,她又面露凄然:“我夫君死了?不,我夫君不会死!”
“你夫君确实已过世了。”酆如归指着那块墓碑道,“这便是你夫君的墓碑,你夫君的墓碑既然在此,他必然已经过世了。”
“夫君的墓碑?”松寒循着酆如归所指望了过去,怔了半刻,便急急地奔到了那墓碑面前,跪下身去,抱着那墓碑哭了起来。
哭了良久,她一面徒手去挖坟冢,一面口中不断喃喃着:“他定不会死。”
她夫君应当死了许久了,那坟冢坚硬无比,须臾,她的指尖便被生生破开,又窜出了鲜血来。
她的鲜血即刻染红了坟冢的荒C_ào,那荒C_ào翠绿着,被鲜血一染,艳丽得扎眼。
酆如归突然意识到一事,轻手轻脚地行至了姜无岐身侧,其后附到姜无岐耳畔道:“倘若这松寒当真是r.ìr.ì惦念、祭拜她的夫君,怎会任凭荒C_ào长满坟冢?又怎会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甚至动手去挖尸,但若她所言做不得真,那这墓碑又是何人所立?”
姜无岐压低声音回道:“有两种可能x_ing:其一,这是幻境皆是虚假,并无真实发生过的事,毫无前后逻辑可言;其二,这松寒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俩人说话间,松寒疼得面色发白,但莫要说尸身了,连那棺材都不可见。
松寒的十指已根根暴露出了白森森的指骨来,她跪于地的双膝亦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缓缓地渗出了血来,她身着一袭水色罗裙,不多时,宽袖与膝盖处的料子已是一片猩红。
她却好似无半点痛觉,只顾以手指去挖那泥土。
约莫过了一个余时辰,上了黑漆的棺盖终是露了出来,她颤着手将其上滞留的泥土小心拂去,而后欲要将这棺盖打开却是不得。
按习俗,尸身、随葬物放置妥当,阖上棺盖后,须以七枚“镇钉”将棺盖钉死,“镇钉”又称“子孙钉”,如是做,便能保佑子孙兴旺。
这棺盖自是上了“镇钉”的,凭她的气力如何能打开。
她敲打着棺盖,直至一双手血r_ou_模糊,那棺盖都未有丝毫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