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迎春时。
教主随杜府的人到了皇都。
新年过的热热闹闹又平淡无奇。
倒是元宵节。
当夜。
府里的人早早吃过元宵,杜府的小孩子们就闹着要出去逛逛。
于是大人小孩齐出门。
那大街小巷早已处处张灯结彩,游灯猜谜,歌舞升平。
走没多久,就被热闹人流所冲散。
兼之小孩子总是喜欢围观一些五花八门的节目,索x_ing三俩同行。
小公子牵着教主的手,很是好奇的往热闹处钻了去。那猜灯谜的没看多久,目光又被桥下放花灯的吸引过去。
一边拉着教主往那边走,一边嚷着师傅师傅咱们也来放一盏。
那卖河灯的小哥眉开眼笑,将笔递给小公子道:“小公子会写么,不若让你家大人来?”
小公子眨巴眨巴眼,将笔递给师傅。
教主略微有些愣怔。
此情此景,恍如昨日。
却又物是人非。
只得压下心中干涩,平静道:“你要写什么?”
“师傅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好了,快些快些,锦儿想要去放河灯。”
他挽袖落笔,寥寥八字。
便将花灯递给了身旁小徒。
看着小徒学着他人模样,小心翼翼蹲在河岸放了那五彩花灯,因为开心还不顾天寒,伸手撩了两把那冰冷河水,回来冻得小手通红,捂在嘴边直哈气。
教主便伸手摸了摸小徒脑袋。
……
这番景象,恰是落在沿岸阁楼上的玄衣公子眼里。
他怔怔倚着凭栏,看着不远处岸边景象,似已忘了呼吸。
那温暖如春的隔间里还有一两个作陪的臣子在谈论着什么,他统统都听不见了。
只觉得这背影像!
极像!
一如多年前他推开`房门看见的,那个月光落影里的背影。
负手而立,长发如墨,白衣似雪。
只差转过身来,给他一个责怪的挑眉。
……但这样的情况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见。
世上相像之人总有一二,何况仅是一个背影。
因为认错而失落,这种心情早已品尝过数次。
……
深夜露重。
王府门前。
街上的热闹劲儿已经散了干净。
只剩街头巷角随风飘摇的彩灯,和时不时窜上天幕的花火。
教主独身一人站立门前,静默良久。
似在犹豫进去。
又在犹豫离去。
进去作甚呢,什么都不在了。
里面只是一座无主空宅,只是因着原主已经当了皇帝,这宅子到底不会如何破败,里面的满池莲花应该还是开得好好的。
他会掀开凉亭的竹帘靠坐过来。
将自己揽在怀里。
……
深吸一口气。
苦笑自己真是魔怔。
却听墙边拐角传来脚步声。
一位身着玄衣的公子提着一盏五彩花灯缓步行来。
他满目酸楚,微笑却很是温柔:“既然来了,就与我一同进去,好不好?”
教主定在那儿,脚步便再也挪不动。
天上绽开几朵绚烂烟花。
砰砰响声掩着慌乱心跳,溢彩流光映着熟悉脸庞。
好似一切都走过了。
遥遥相望。
只望此刻,地久天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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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是夜。
寝宫里没有一盏灯火。
皇帝静静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那人的面具已被摘除,露出一张丑陋的脸来,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恐怖扭曲的就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这个却又是当初用一张脸就惊艳了他整颗心的人。
他明白了对方在那一刻为什么会选择转身就走,走不脱就和他打,打不过也仍是疯了一样尽力挣扎,最终被自己一掌劈晕才将人带回宫来。
竟是如此缘故。
只觉得心疼的都快碎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把块块碎片捡起拼凑。
强装无事坐到对方醒来。
教主在睁眼后只犹疑一瞬就摸向自己脸孔,察觉并无东西整个人立马就慌了,双眼惊恐睁大的看着黑暗中的皇帝。
掩面就要奔下床去。
被皇帝一手揽着抱紧:“不要怕,未秋……”
教主不语,只拼命挣扎。好像皇帝是洪水猛兽,不想与他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皇帝按着对方脑袋埋首自己颈窝,一下一下轻轻顺着他的脊背:“不要怕,没什么大不了的……”
教主呜咽出声。
皇帝继续轻轻劝哄,嗓音却是嘶哑干涩:“你如果因为这个就要躲着我,那我多可怜……”
“我……吓人……”轻轻的哽咽一声,道不尽的心酸痛苦。
皇帝眼眶泛酸:“吓不到我就可以了,你大概还不知,我当初以为你死了,抱着那不知是谁的焦尸枯坐了几天几夜,连那我都没怕过,你个鲜活的大活人有什么好吓人的……”
“况且你会如此,说来也是我对不起你,你就留在我身边,让我好好疼你爱你,好不好?”
“…………”这大概是第一个能对他说出“毫不介意”的人。
两人相拥许久。
教主才缓缓从最初的惊慌错乱镇定下来,从皇帝怀里退出。
抬头对上了对方的眼眸。片刻又承受不住垂下眼眸,强装平静道:“倒也不是你的错,是我先前作恶太多,报应不爽。”
“不是的——”
“就是这样。你现在能忍受我这般模样,以后呢?”泪珠滚落下来,“我现在这样子人怕鬼嫌的,半夜醒来看一眼都能吓得去了半条命,更何况以后日日夜夜年年岁岁,天天对着这张丑陋的脸你就不会厌烦到想撕了它吗!”
如果他仍是过去的潇洒一人,那他确实不用在乎自己这张脸。
可只要一想到萧睿,一站在他的面前,他才知道自己在乎的要命!
只因为他说过他好看,他漂亮!
这些温柔的话语就像咒语缠绕着他,让他再也掩盖不住深埋心底的刻骨自卑。
没有这张脸,他在他面前最终只会沦落成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