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周淮腰上,那缠绕的厚厚的一圈还能透出血的纱布,最先开口:“我没意见,不过协议随时能够撕毁,并不能让人放心。”
莫子期冷哼一声。既然撕破脸皮,他也就毫不客气的直接说道:“摄政长公主您当然没意见,因为这份协议都是向着你的。”
“有意见可以提,别吵吵。”看着那两人又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架势,周淮淡淡出声提醒。
莫子期收敛了几分脾气,却还是有些咄咄逼人:“周大小姐于昭国有大恩,若两国平等建交自然是件大喜事,我昭国也是十分期待的。可从这份协议上看,周大小姐明显没有诚意,那么我拒绝签署这份协议。”
周淮平静的盯着他,问道:“不再考虑考虑?”
莫子期苦笑,眼中有悲愤的说道:“实在恕难从命。”
周淮微微点头:“也对,开枪前,你就做出选择了。”
“是啊,我莫子期怕了一生,怕死,怕后继无人,可是,我现在更怕的是昭国步入西戎后尘。刚才开枪时,我以为我会手抖,其实没有。君王死社稷,当年昭国亡国,我的父辈叔伯亦是如此。”
按四国富庶排行,一直都是景,羌,昭,西戎。可是若按军事能力以及战斗力来算,景、昭几乎是垫底,虽然与两国的国策都是重文轻武有关,但是与全民皆兵弓马娴熟的西戎,和不断侵略扩张领土成习惯的羌国相比,位处东南方向的景、昭两国似乎一心扑在繁衍文化的道路上,百姓们都热爱和平不好战。
而西戎以前还有个昭国可以欺一欺,虽然隔的远,一个东一个西,但一样能威胁些得些好处。或者冬天还可以冒险去景国边境打打秋风抢点物资。可后来,周淮掌权西北,手腕强硬,作风霸道,还研发了不少厉害武器,让西戎吃了无数亏,甚至导致西戎兵力损失惨重。如今的西戎想投靠羌国,可对方也看不上西戎的野蛮,收了好处,还只把他们当打手对待。现在西戎内部成了景羌两方的政治较力点,分分合合都在景羌两国的博弈之间。
莫子期觉得昭国能复国,周淮在其中可谓功不可没,可他自己能做周淮的傀儡,但昭国必须是独立自由的。而这份协议,看着像是止戈,其实却是逼着昭国解除武装,虽然没说景国派军队驻扎在昭国,但以后昭国如果被他国入侵,只能寻找景国军事庇护。这让莫子期如何肯同意?甚至在之前他仅得到这份协议内容的一点风声,就着急忙慌的对周淮下手,就是怕昭国也陷入与西戎一样的境地,或者说变成更不堪的‘殖民地’。
第82章
伍癸巳看着莫子期身边的主将突然暴起,从背后拧断了莫子期的脖颈,再看看周围对着众人的枪口,他默默在那协议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盖上印章。
但等其他人签完,依次退出帐内后,伍癸巳留了下来。
周淮半躺在床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伍癸巳,缓缓的问:“莫子期给了你什么好处?”
伍癸巳挺直了背,神情傲然,但若细看,就能发现他的脸色发白,眼里带着惶恐不安,他假装镇定道:“没有好处,只是属下心有不愤而已。”
“不愤什么?”
“属下为主子不值!属下不明白,她那般对待主子,主子为何还这般帮她?”
周淮看着一脸不愤的伍癸巳,神情冷淡:“若说只是喜欢 ,你们怕是不解不信的,那就当我色令智昏好了。”
“可属下心中的主子不该是这样的!她出生不凡,聪颖早慧,是商业奇才,让西北的繁荣昌盛旷古绝今。她为国为民做过无数贡献,是因为她改革了农业,百姓们才丰衣足食。又打造出震慑天下的武器,让边境安稳无忧。还创办了闻名遐迩的西北学府,让天下学子无不向往,学习之风兴盛。她是经天纬地的天才,是西北十州的无冕之王。那才是我们认识的主子!只要她一句话,就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甘愿为之赴死。”
“你这夸的我都不好意思听了。”周淮笑完,又沉默了,良久才叹息般说道:“看来我连坏人都做的不合格。狠戾嗜杀、专权独断、穷兵黩武、一意孤行,这些是他们给我的标签,我也觉得他们评价的挺在理,现在被你一说,怎么反而像是褒义词?”
伍癸巳急急开口:“主子向来优秀,只是后来变了!我们一心一意的尊敬您,崇拜着您,心甘情愿的为您生,为您死!可是,忽然有一天,您对这样的我们弃如敝履,满心满眼都在那个公主的身上,连自身安危都不顾了!她有什么好?那就是一祸害!方中纪那时就该动手杀了她!她为什么不死?!”
“你太偏执了,我也不会让她死。不过,一个陷入情情爱爱里的人确实不适合当一个合格的掌权者。”
伍癸巳一愣,觉得周淮彻底失了争霸天下的雄心壮志,那他这武将也无用武之地,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帐内气氛凝重,独孤白恰在这时端着个托盘进帐篷。
周淮看了她一眼,伸手把托盘上那碗黑乎乎的药几口喝了,又用清水漱了口,才把托盘上另一个碗端了起来,却是递到了跪着的伍癸巳面前,示意他接过去才说:“西北本来就是我要交给她的,你们可以不认同,但对她动手,就是背叛我。”
伍癸巳听完愣住,双手有些颤抖的捧住了碗,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红着眼看了周淮一眼,然后一仰头,一饮而尽。
“回月淮城找沈悔领罚去。”
伍癸巳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淮,反应过来后,连忙磕头退下了。
周淮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嗤笑出声:“看他怂的!”
独孤白见周淮没有牵怒伍癸巳,心里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他大概以为那碗是□□。”
独孤白应该是除了廖其微和沈悔外最了解周淮的人,她可不像伍癸巳那样,对周淮盲目崇拜,她更熟悉的是周淮的睚眦必报,翻脸无情,六亲不认。
“我杀他干嘛?虽然蠢了些,但忠心就行,真正该死的是那几个撺掇他的人。”周淮说完默了默,又问:“你也听见他刚刚那番胡说八道了……你说,我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