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保罗搔了搔头，有点为难地道：「该怎么说呢……尼依夫同学他在上星期开始办退学手续，到今天正式退学了。」
「……你骗人的吧……」
「我没骗你。尼依夫同学他因为家事的问题，所以提前退学，回到加拿大。」迪保罗直截了当地把真相说出来，「尼依夫同学离开前，请我暂时不要把他退学的事情公开……但我想，既然你是他的好朋友，让你首先知道也没关系吧？」
马利斯失去了表情。
骗人的！尼依夫怎么会退学？他不会离开我的！
他不会退学的！他还答应在今天给我答覆的！
他答应了我！他为甚么要离开！
我是不是在做梦！所有事情都是假的！他没有离开！
尼依夫没有离开！
尼依夫没有离开！他只是跟我开个玩笑！他没有离开！
马利斯眼里一片湿润，靛蓝色的眼睛好像破碎了一样，失去了光泽。
迪保罗察觉到马利斯的不妥，「马利斯同学，你……没事吧？」
马利斯听见他的话，恢复了意识。他没理睬迪保罗，一劲儿往走廊的尽头跑去。
尼依夫没有离开！为甚么迪保罗大叔要骗我！尼依夫没有离开！
尼依夫一定还在公寓里……他一定还在！
马利斯到达尼依夫的公寓，伫立在门前。
假如尼依夫还在的话，他一定会锁上门的……对，门一定是锁上了的。
他伸手，放在大门的门把上，勐地一扭。
门被马利斯打开了。
马利斯还是不敢相信尼依夫已离开的事实。
不是真的……迪保罗在骗我而已……
马利斯踏入公寓的客厅，环视四周。厅中所有家具都被人覆上白布。他走近一看，白布上布着一层很薄很薄的尘埃。
马利斯到浴室、睡房、厨房等地视察，没有人在。他认清了事实。
尼依夫真的离开法国了。
尘埃已经落定了。
马利斯感觉自己的心不见了。没有心的推动和支持，他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马利斯跪倒在地上。
为甚么……为甚么要离开……
你不是说，今天会给我答覆的吗？
你说过今天会给予我答覆的……我等了一星期，我等得很好辛苦，然后……然后我得到的答覆是……你走了。
你走了。你离开我了。
这就是你的答覆？这就是你的答覆？我不接受！我不接受你就这样离去！
即使你不爱我，你也不能这样子伤害我！
你好狠心！你好残忍！
为甚么！
尼依夫……为甚么？
马利斯哭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好奇怪。
因为尼依夫的离去，他不会哭了，他变得不正常了。
他变得不正常了……就跟尼依夫一样。
尼依夫……你不爱我吗……
可是，我真的好爱你……
我好痛苦……我该怎么办？
喵。
马利斯听见这样的声音。
他垂下视线，看见眼前有只猫。
一只黑猫。
喵。黑猫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马利斯。它忽然把头转向右面，似乎在示意要马利斯看向右方。
马利斯的视线随着黑猫的指示，看向右方。
右方有一张桌子，桌子的表面被白布覆盖着。
在白布上头，放着一封信。
马利斯的眼睛瞪大，他奔至桌子前，急速地把信封撕开，取出信。
亲爱的马利斯，
你好。我是尼依夫。
一星期过去了。你一定是等得很焦急吧？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答覆。
马利斯，我爱你。可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马利斯，你或许会问我为甚么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有我的苦衷，而你是不会明白的。
我其实是一位无性人。我没有性别，我不是男人。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秘密，所以你才会向我表白。现在，你应该会后悔自己爱上了我吧？
正因为如此，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选择离开，回到我的「家」。
马利斯……请你原谅我，原谅我没有向你坦白，害你错种相思。我实在没有告诉你的勇气，我只能透过书信向你表明一切。
马利斯，我爱你。你觉得我的爱很恶心，对不对？但我没办法阻止自己爱你。
马利斯，请你不要讨厌我……我也很不甘心，我也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我甚至希望自己能跟你在一起，因为你是世上唯一不会排斥我的人。我曾遇上过真正关心我的人，可惜他们已经离我而去。
马利斯，我不希望自己是无性人！我也很讨厌身为无性人的自己！……可是我改变不了事实。
马利斯，身为无性人的我也是有血有肉的！我也是会感到痛苦的！
请你不要讨厌我……因为我在人生所拥有的，就只剩下你对我的爱了。
……马利斯，再见了。
我爱你。
爱，
尼依夫
15
加拿大
杰夫罗从尼依夫父亲那儿听见尼依夫将要回国的消息。尼依夫在一星期以后便会回来。
杰夫罗嘴角漾起笑意。他真的好挂念尼依夫。
尼依夫没有通知自己，也不等自己的婚礼完结，便我行我素地到法国留学。说真的，杰夫罗曾经对此极为生气。
他寄给尼依夫许多封信，但尼依夫从来没有回信。尼依夫大概是对自己不满。
尼依夫，事隔差不多一年，你的气也消了吧……
杰夫罗在书房里沉思的同时，他的妻子西法拉正在卧室里看着月亮。
西法拉跟杰夫罗完婚差不多一年了，可是两人根本是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杰夫罗从未拥抱过她，他们是分开房间睡的。
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一定会在背后说西法拉的风凉话。
西法拉很爱杰夫罗，但杰夫罗对她没甚感觉。杰夫罗就像一个木偶一样，不会关心你，不会跟你聊天，只是会坐在你的对面，静静地注视着你。
他不会跟你说话。他只是会静静地瞪着你。
好恐怖。
杰夫罗好恐怖。
西法拉看着月亮，落下了委屈与无助的零泪。
一抹黑影倏然掠过西法拉眼前。西法拉尖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喵。
一只黑猫正躺卧在她的大床上，一双蓝色的妖瞳发出彷佛是觊觎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