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画面一帧帧推过去，定格在最后高台上，舞姬失去了面上惯常千娇百媚的笑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她看着她，她也看着她。
谢瑾想，只是，你会有一点点后悔吗？
……会吗？
谢瑾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念头，十分嘲讽且好笑，产生这样念头的自己也太过卑微。因为答案是绝对否定的，她心里也清楚，人家摆明了只是设一个局，怎么可能还会有后悔。她疲倦至极，一系列的事情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只好站起来，将房间里顾知念的东西收拾收拾，等着顾知念自己上门来拿。
谢瑾将一个粉色小兔的杯子从桌子上拿开，握在手里，怔怔地，发现她对顾知念居然恨不起来，没有恨。就是特别难过，铺天盖地的难过，难过得像是灵魂都被抽掉了，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握着杯子走了神，想，为什么不能多骗我一会儿呢？
多骗我一会儿也好啊。她想着姑娘温柔安静的笑容，不动声色且悉心的关照，电影院里轻声提醒，还有街舞台上，撩开头发，娇媚致命的一笑；牵过的手和柠檬沐浴露味的相拥入眠，那时候寂寥的长夜仿佛有了稳定发光的恒星。
谢瑾低下头，垂眼，满脸迷惘。她想，早知道会这么伤心，当初我一定不会抢你的怪了。
她不知道顾知念后不后悔，但此时，她内心的确是很后悔的。后悔中又因为实在太过疼痛难过，生出一点小小的不甘来：我知道我罪有应得，可是我从未杀人放火，为什么要经受这种酷刑？天予我再罚我，何其不公。
她想到这里，鼻尖一酸，慌忙放下杯子去找纸巾，结果动作幅度太大了，衣摆一下子将在摆桌沿的杯子绊到了地上，陶瓷的杯子随着清脆的一声“哗啦”，在白瓷地砖上摔得粉身碎骨。
谢瑾身子一僵，慢慢回身看见地上碎得不成样子的瓷杯，想，这下还给顾知念东西的时候，没办法交代了。彻底崩溃的绝望感再次一阵阵上涌，她指尖发冷，下意识伸手一片片去捡地上的碎片，捡着捡着，眼泪滴滴答答掉在地上，心里钻疼得难过，一下攥紧了手掌，随即意识到什么，猛然松开，但是来不及了，拔出嵌在掌心指根上的碎瓷片，鲜红的血立刻流了下来，一滴滴暗红发黑的血滴狰狞地滴在雪白的地砖上。
……一切都糟透了。谢瑾疲倦至极，干脆坐了下来，左手握着滴血的右手发呆。她本以为，自从顾知念出现后，是会越来越好的。
……
《玄机》里，自全服第一在众目睽睽之下下线后，待众人回过神来，发现台上的全服第二——不对，是现任全服第一，也不见了。
不论游戏里是怎样的轩然大波，顾知念下线后就冲上了六楼。电梯还没到，顾知念直接冲进了楼梯间，噔噔噔一口气跑了上去，站在谢瑾房门面前。热血褪去后，她看着那扇关闭的房门，却陡然丧失了敲开它的勇气。
敲开又能怎么样呢？谢瑾会怎么对她呢？想到精灵冰寒彻骨的眼神，顾知念迟来地觉得遍体生寒，她蹲了下来，在601的门牌前蹲成了一团。好在六楼居住的人并不多，暂时没有人对这朵蘑菇起疑。
她该怎么解释，谢瑾才会信她呢？
谢瑾面对前男友时候冷酷的神情蓦然涌上心头。那时候她觉得解气，恨不得拍手称快，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很可怖，物伤其类。那男人那样求，那样甜言蜜语，谢瑾也没有动摇过；而换成撒了一个更大的谎的念念不忘，她又有什么自信能打动谢瑾呢？
顾知念想了很久，想了很多种可能。单是想到谢瑾决绝的微笑，还有毫不犹豫的下线，她就忍不住要找纸巾擦眼泪，哭也不敢出声，咬着嘴唇悄悄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小天使支持！
第103章 梦该醒了
一墙之隔, 谢瑾也在等顾知念上门。
交代事情或者干点别的什么, 总之, 等顾知念上门后, 这一切，过往的一切就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顾知念也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尽管不舍，但她更不愿意强留。
她拿着手机反反复复看时间,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 外面还是静悄悄没什么动静。谢瑾叹了口气, 推开门打算主动去找她。不说话也行，起码先把人家的东西还回去。她用没受伤的左手拉门, 门一开, 就看见门口蹲着个人。
她定睛一看，姑娘手里还握着个手机编辑消息，谢瑾出门的时候她正巧删了两个字, 光标在输入框一闪一闪，一看聊天界面, 备注居然还是师父。
……
顾知念一直在犹豫措辞, 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太官方不行, 太讨好也不行，过犹不及，容易招致反感；她又怕发出去会看见谢瑾已经把她删了的红色感叹号，迟迟没敢按下发送，一遍遍逐字逐句推敲底稿是不是很完美了。
没料到门居然首先开了。
她猝不及防地抬头, 门里的姑娘恰好也往下看，脸色冷淡。四目对视，顾知念首先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来：“……晚上好啊师父。”
出乎意料地，谢瑾看见她居然没有立刻关门，还回敬了一句：“晚上好，恭喜全服第一了。”
这话听在顾知念耳朵里别提多嘲讽了。顾知念堪堪维持住了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底气不足地解释：“不是的，我……”
她的话被谢瑾直接打断了。混血姑娘平和地道：“不用说了，你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拿走，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晚上睡个好觉。”
她说着转身就走，顾知念忙喊：“师父！……谢瑾！”
谢瑾只好回头。她站住了，目光复杂地看着眼眶红红的顾知念，她承认在看到顾知念神情的时候，她是有一瞬心软的，但是她已经不能判断顾知念现在的伤心，是真的在伤心，还是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演出来的。
顾知念叫住了谢瑾，在那海水一般无波无澜的目光下，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平时的花言巧语套路连篇此时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她只好张口结舌地站在原地和谢瑾对视，良久，听见混血姑娘轻轻地、无尽疲惫地说：“行了吧。你还想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