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整百宝之头冠,动八珍之璎珞”,这都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傍边的人过来帮清平整理好腰封,摆正蔽膝,为她戴上披纱,那披纱极长,围绕在身边好像是朦胧的雾气。整装完毕以后,清平走了几步,后台众人安静无声,不知是震慑于她一身的珠光宝气,还是妆容扮相,一人忍不住道:“太像了,我还以为是那泥雕活了呢!”
平舒别过脸去,不敢直视她。大概是清平的眸色太浅了,以至于此时的她看起来不像个真人。“走罢。”外头有人喊道:“轮咋们上台了!”
一部分人先去布置道具,清平她们跟着一个手拿锣鼓的女子走过后台,她心中也有种难以形容的兴奋感,于是收手袖中,紧握住,不让自己情绪过分流露。
突然从侧面冲出来一个人,正好撞在清平身上,清平下意识就扶住他。那居然是个少年,见了清平呆了呆,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就这么一耽搁,平舒她们眼看要走远了,清平抽回手,对他笑了笑,快步追了上去。
那少年站在原地蹙眉看着她的背影,一仆人装扮的男孩寻来,见了他松了一口气,道:“我的少爷啊,您一个人乱跑什么,吓死奴婢了!”
少年白净的脸上挂着两团可疑的红晕,他捂住胸口,平复呼吸,道:“刚刚那人.....你可看清是谁?”
男孩道:“不知道,也没看仔细呀!不过少爷啊,您不是和三小姐打赌了吗,这时候不去台子上看看,找什么人啊!”
“找。”少年从牙缝中蹦出一个字,道:“赌约先放一边,我的人绝对不会输!找到刚才那人,我要见她!”
.
台上唱名的人高唱道:“闵州——敏之杂耍团——”
主台上,陈珺端坐在案几边,旁边坐着的正是那日章华馆中所见的李姓女子,她身边坐着一个头扎双髻的少年,正羞着脸,以袖半遮,不住的偷偷打量陈珺。
“小姐,如何?这望海宴不知道还合您眼不?”
陈珺揉了揉额头,眼中划过一丝疲倦之色。她笑了笑,道:“不错,还要多谢李大人了。”
“不敢不敢!”女子忙避了避,看她一脸倦意,便对身边的少年低声道:“等会你知晓该如何去做,好好伺候好这位......小姐,知道了吗?”
少年轻轻点头,露出一双水光盈盈眼睛,仿佛会说话般。
.
已是月上中天,湖面雾气弥漫,飘上台子。
两个时辰的演出过去,众看客皆有些疲惫,突然一阵清脆的笛声响起,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台上放着四扇巨大的白板,一个少女打扮的人影投在布上,她拿着一只笛子,双脚悬空,好像是在树梢上坐着。
不一会,白布上就贴上了一枝桃花,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画上去的,少女佯装从树上跳下,白布上的图案顷刻间变为海浪。
乐师轻拉二胡,少女好奇的在海边探看,那二胡声就像她好奇的心声般。这白布投影虽无任何话语,但却十分有趣,一下子就抓住了众人的眼睛。
随着情节的展开,依旧是那龙女斗恶蛟的故事,白布上清晰可见恶蛟醉在酒家,龙女在她酒坛中下药,整个过程没有对白,但是配合诡异的乐声,却让人看的心中一紧,特别是恶蛟翻身,龙女屏气停手,虽不见两位表演者的样貌,但无声中紧张的气氛渲染的十分到位。
如此表演方式,当真是闻所未闻,有人赞叹,有人鄙夷,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等到了最后一场戏,龙女的灵珠被夺,恶神仰天大笑状,海水汹涌而来,即将覆灭人间。而此时恶蛟飞身而起,舍命夺回灵珠,刹那间乐师齐奏,这曲调并不是常见的调子,反而好像是神院开礼时的迎神礼乐。说时迟那时快,四周白板皆落于地,数道明光- she -|于台上,朦胧雾气中走出一人,宝相庄严,雍容华贵,长裙委地,轻纱笼罩。明光中她款款而来,手持宝珠,身披霞光,一时间看台四下众客倒抽气,有人以袖遮目,不敢细看。
主台上,神院长老自是激动无比,州牧及诸位官员交头称赞,陈珺漫不经心的往台上一瞥,一口酒含在嘴里差点吐出来。
她倒不是因为台上的‘龙女’而激动,只是那人居然是清平。陈珺心中松了一口气,她遣人去寻了几日都不见消息的清平,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出现在望海宴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颇有些惊艳的打量着清平,又察觉到边上的人在看自己,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掩盖住自己的异样。
突然众人发出一声惊呼,那龙女手中的‘灵珠’居然亮了起来。所有人都紧盯着那个亮起的球,清平正抓住手中的球,将它放在平舒扮演的恶蛟头上,那其实就是一个用宣纸做的纸球,里面放了许多萤火虫,她捏碎纸球,萤火虫见风飞走,众人只见球化作流萤而散,随即平舒一跃而起,铜镜前火光渐渐灭,台上也慢慢暗了下来。只见‘龙女’站在雾气中,轻舒长袖,轻纱扬起,似要驾云而去,而此时笛声又起,一声高过一声,响遏行云。最后台上再无一人,雾气散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掌声如雷,夹杂着众人的惊叹声。平舒一把扶过从台上翻下的清平,低声道:“没事吧?”
清平按着腰,感觉那伤口肯定是破了。刚刚翻下来的时候衣服挂在台边的木钉上了,她情急之下用力一拽,结果整个人从高台上翻了下来,直接撞在台柱上,幸好最后平舒扶了她一把,即使这样,她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后背- shi -了一片。
她们被排在很后面,没过多久州牧就宣读三甲名单,果然没有她们,平舒有些失望,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回到后台,清平忍着疼痛卸妆,摘了珠宝装饰,她刚想换衣服,又想到自己伤口裂了,还是先别换的好。这时候邵小姐喜气洋洋的提了一坛酒进来,还有银钱若干,说是来犒劳众人的。那酒打开,顷刻间酒香就溢满帐里,有识货的人从坛中小心倒在瓷碗里,蓝色的液体仿佛是一块宝石,惊呼道:“是翠黎酒!”
邵小姐笑骂道:“老酒鬼,果真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