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番外 作者:书自清(一)【完结】(52)

2019-03-17  作者|标签:书自清 悬疑推理 女扮男装 三教九流

  “舍弟说,她谈此曲时,若有想要和声唱辞之人,尽管唱来,不必拘束。”

  此言一出,惹得四周一片小声议论。沈缙丝毫不以为意,双手附上了焦尾的琴弦,四周照例安静下来,沈缙拨动了第一个音。

  铮,焦尾发出无比苍索之音,所有好似看到了西域黄沙漫漫的场景。焦尾的音色不及雷音那般清脆响耳,但古朴圆润,沉淀着岁月的痕迹。焦尾本就是《胡笳十八拍》的主人公蔡文姬父亲蔡邕所制之琴,此琴跟随了蔡文姬好一段时间,乃是最适合弹《胡笳十八拍》的琴。

  沈绥面具下的嘴角有着掩饰不住的笑容,她家琴奴真是狡猾,这丫头一点也不傻,为何选了《胡笳十八拍》这首曲?可不正是因为有焦尾才选的嘛。她还让观众唱和,多半是为了分散对演奏的注意力。真论演奏水平,比董庭兰年幼十几岁的琴奴,哪怕再天才,也是缺乏了时间的磨砺。但是能用名琴和唱和这两个点来取胜,才是她最聪明的地方。

  总有人闻弦歌知雅意,比如李季兰。为了交好两位沈家俊郎,李季兰便真的出声唱和起来。她本就极为擅长歌唱,唱辞从她口中吟出,真是婉转动听,如泣如诉。

  其余人知难而退,可不敢与李季兰和声,免得暴露自家水准。却不防,人群中,忽的响起了另一个清雅微凉的女声,唱得竟然完全不比李季兰差,完美地切入了第五拍之中,与李季兰和声,一直唱到了第十六拍,渐渐收声隐去。

  沈绥面具下的脸色多了几分吃惊,随即扭头在四周人群之中寻找,却始终未能找到那声音的主人。听到声音,就连沈缙都吃了一惊,好在她心理素质极好,手下丝毫未乱,完美地继续弹奏着。李季兰本人也十分吃惊,同样寻了半晌未发现究竟是谁在唱,不由有些失神。

  直至一曲结束,沈缙的演奏也博得了一片叫好,最后评判,李季兰认为沈缙与董庭兰不相上下,薛易简则认为若单论弹奏技巧,还是董庭兰更胜一筹,但是本场演奏,二人不分上下。

  “哈哈哈,仲琴兄弟真乃天生琴师,年纪轻轻就已赶上我辈,庭兰佩服。”

  沈绥代沈缙言道:“舍弟说,董夫子太谦逊了,董夫子高艺,在下拍马不及。今日,比试为次,时值佳节,不若奏欢悦琴曲,让大家一起歌舞相和,岂不美哉?”

  “好好好,仲琴兄弟有此美意,庭兰怎能相拒。不若就改了这第二场比试,我俩即兴合奏一曲,如何?”

  沈绥代言:“舍弟说:正有此意。”

  李季兰闻言鼓掌,大喜道:“妙极妙极,光有古琴奏乐,未免单调了些,不若叫鹭云楼的鼓乐队前来伴奏,一起热闹一下。”

  薛易简笑道:“此提议甚好。”于是立刻叫了一位仆从去唤鼓乐队来。

  鹭云楼本就命鼓乐队待在楼下,一旦召唤,便能上楼。于是很快,鼓乐队就来了,琵琶手、羯鼓手、箫笛手,一位位乐手,面露兴奋之色,搬了墩子占据了鹭台的一隅。对他们来说,今日能与董庭兰这等大师合奏,真是走了大运,死而无憾了。

  一切准备就绪,董庭兰请沈缙先起音。沈缙淡笑着,素手一拨,便奠定了曲子欢乐的基调。董庭兰随即拨动琴弦相和,鼓乐队也陆续加入进来,动听的乐声,在鹭台之上环绕飘荡。李季兰当仁不让,成为了领唱,围挡拆除,在场诸多观众,在个别活跃份子的带动下,开始陆陆续续加入踏歌的队伍。

  踏歌就是要边踏边唱才热闹,男女混杂,不分长幼尊贵,人人齐欢。大唐长安,歌舞升平多年,人人都是在歌舞诗词的熏陶下长大,最基础的乐感和节奏感还是有的。踏歌最基本的动作要领是扭腰倾胯,踏地为节。节奏把握得好,跳起来就特别的带感。因而,领唱人就尤为重要,起到一个选词选诗,调节节奏的作用。李季兰显然是非常合格的领唱人,她才艺之高,少有人可匹。

  随着欢快的乐声展开,在李季兰的带领下,宽阔的鹭台成为了踏歌之所。两支大队伍环绕成圈,两两相对,绕着两位古琴手之间的空地,欢乐踏歌。

  李季兰先是领唱:“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众人笑而和声:“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唱到“心有灵犀一点通”时,李季兰恰好绕到沈绥身旁,一个倾胯,道袍广袖优雅抛出,勾着沈绥加入了踏歌的队伍。沈绥本有些不乐意,但既然人家都“挑战”上门了,她也不会扭扭捏捏,大大方方加入了队伍,高挑俊秀的身影与李季兰相对,双双随着琵琶鼓点踏节,沈绥扭腰旋身,一个鹞子翻身,腰间雪刀划出优美的弧线。

  “沈大郎何不摘去面具,让季兰一睹风采?”循着踏歌的间隙,李季兰忙里偷闲地对沈绥说道。

  不等沈绥回答,已到了领唱时,李季兰张口就来:

  “燕草碧如丝,秦桑低绿枝。”

  大家跟着唱:“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唱到这一句,李季兰居然对着沈绥表现出一副断肠幽思的表情,沈绥虽然知道是做戏,也被这动人神态迷了眼睛。

  她定了定神,专心踏歌,不为所动。

  不多时,曲调再变,李季兰随机应变,唱道: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

  众人应和:“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有情?还是无情?李季兰的眼神似是带了钩子,钩着沈绥。沈绥沉着淡笑,李季兰只能看见银面下一双幽沉黑瞳,无思无绪。

  然而她刚唱完这句诗,尚未等曲调彻底落下,忽的有人掐着节奏另起一头,清冷明亮的声线响彻鹭台,如天音降临,唱道: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李季兰正诧异,这声音不正是那与她和声《胡笳十八拍》的神秘女子的吗?

  恰此时,就见人群中,一袭白衣翩然而至,舞步轻缓,踏歌如步云端。她身段如飘雪落叶,轻飘飘就跃进了队伍中,竟是将李季兰一晃,巧妙地错了个位,取而代之,与沈绥面对面。

  这时,下半句唱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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