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娘又说,“据说那个尹名扬是个倔老头,他家的姑娘原先曾经许过人家,不过那家人早没了,那个老头就想让自己的闺女做望门寡,别人去他家说亲的,都被他打了出去,所以那个姑娘一直拖到快二十了还没嫁人。我一听,这那成呢,那闺女也算妙龄,大好的青春不能就这么荒废了,所以就求皇下旨赐婚。”
我,“啊?你用皇上的圣旨强迫人家姑娘嫁给我啊?娘啊娘,你让我说什么好。”
我娘,“没有,娘可是厚道人,不能做那样的事。这次的事是尹姑娘自己答应的婚事。”
我吱的一笑,“自己答应的,……呵呵,有我爹的圣旨,谁敢不答应?”
我又开始嗑瓜子。
“承子,不要管别的,这件事情在你,你愿意,那就结亲,你要是不愿意,诶,就算是圣旨下了,娘也会保护你,不让你为难的。”
咔,轻轻的一声,我嗑开了瓜子,两半瓜子皮落在木桌上。
咔,又一颗,……
咔,第三个……
“可是,承子,想想碧子,再想想我们崔家,你难道真的要这么傻吃焖睡的过一辈子吗?”
“娘。”我抬眼很认真的看着她,“我和太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
“娘都知道。”
“那怎么从来都不对我说呢?”
她正要说话,我抬手晃了晃,“娘,这门亲事我答应了。”
170
我从来不知道我娘的心窝里面还能装下事,而且装的又多又深。
她听我说答应婚事之后很深刻的长长出了口气,然后就开始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活像一个巫祝。她忽然睁开眼睛,面有喜色,先把自己保佑了一遍,然后才想到我,又把我保佑了一番,这才像是想起来正事。
她用力攥着我的手腕,“承子,你在我这个宫里面呆着,哪儿也别去。娘这就找李芳去,皇上给你说亲的事儿他也知道,趁着太子还没有登基,娘把这事儿给你办了,不然就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去了。”
她说完就好像大仙俯体一般,撒了我的手,一蹦而起,就要向外走,我一把扯住她的裙子,“娘诶娘,你慢点儿。这不是饿死鬼赶着转世投胎,你晚了就误了时辰了。这事儿还需要从长计议。你想想,我爹现在还在大正宫正殿躺着呢,他都那样了,多少个大臣还在微音殿跪着祈福呢,我可真是他亲儿子,这个节骨眼上我应该清心寡欲的祈祷他身体赶紧好起来,可不能想着搂个大姑娘办喜事。楚蔷生现在可回来了,又执掌都察院,他可是个六亲不认的,这个关口奏我一本,我可真吃不了兜着走。”
“不能这么论。”我娘掰手指说,“咱大郑朝可有民俗,长辈重病,做人家儿子的可以马上娶亲冲喜,这一大办喜事,万事大吉,病秽退散,皇上的病没准就好了呢。”
闻言,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我眼前这个小老太太是个二百五,我是早就知道的。早些年,我们娘俩住冷宫的时候,她就生冷不忌,别人对她的冷眼,她看不到,那些奴才眼皮子浅,嫌弃跟这我们没前途,就每天消极怠工,我娘也不计较。她就用她人神共愤的女红还有鬼神莫测的厨艺把我一点一点拉扯长大。当年她最爱的一句话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如今更是‘现在我都穿着鞋子呢,我就更不怕了’。
在她眼前,我成亲就是一条笔直的,铺满了鲜花的康庄大道,比连接帝座的御道还要一马平川,似乎从这条大路上走过去,我就会摒弃之前所有的荒唐行径,从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于是我深呼吸,长长出了一口气才说,“我去找李芳。这事儿归根到底还是我的事,娘,你就别在这裹乱了。”
我娘一摆手,“这不成。成亲是大事,比吃饭还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都有讲究的,哪能让你瞎搀和。今天你哪儿也别去,就在我这寿春宫里呆着,娘给你办去。”
其实吧,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觉得嗓子一阵一阵的抽,几乎说不出话来。如果不用去直面文湛,似乎感觉轻松一些。我见我娘这么坚决,我点了点头,就在她的这个寿春宫坐着,看着我娘上妆,换新衣,她的脸上居然出现了见鬼的庄严肃穆,这真让人受不了。
我在寿春宫窝着小半个时辰,感觉嗓子抽的我都不能喘气了,紧跟着是剧烈的咳嗽,我端着茶碗喝水,谁知道手异常冰冷,端着温水都能烫的难受,好像手上烧了火。我放下茶碗,手还在不住的微微颤抖,居然有一种如丧家之犬的惶惶不可终日。
外面大太阳明晃晃的,虽然很热,却让我感觉到一股子不可思议的森冷,就像打磨到最薄,最锋利的刀,杀人之前发出的最璀璨,也是最吓人的光。
这样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呆坐着。
既然选择成亲,就等于是和文湛彻底了断,如果连和他面对面的勇气都没有,以后的日子也许就会永无安宁。
太子在我爹的寝宫,我娘也在那里。
没有人通报,太子不让任何人靠近那里。
只有我除外。
柳从容说过,太子留了话,如果祈王到了,可以自行进来,不用通传,其他人如果有人擅入,格杀勿论。
我过去的时候,那里寂静无声,比冰还冷,比死亡还安宁。
就在静寂中,忽然我娘的声音细细的说,“殿下,承怡的婚事是皇上的意思……”
我娘忽然没了声音,悄无声息的感觉很怕人,就像一艘小木船撞上耸立了千万年的冰山登时粉身碎骨,即使那个冰山安静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
“殿下,承怡顽劣,不堪为殿下良配,唯愿娶妻生子,归舍田园,还望殿下成全。”
“住口!——”
文湛的声音骤起,冷冰冰的没有感情,却让人想哭。
“崔樱!收起来你那些不值钱的眼泪,别在我面前演戏,你真让人恶心。这么多年了,你就用那些手段,一点一点的把承怡从我身边夺走,……”
文湛似乎说不下去了。
我娘的声音很干燥,她平淡的说,“他不是你的,他是我的儿子。”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文湛的声音响起,他显得很疲惫,似乎全部心血已经耗尽了,“我不会阻挡他的好姻缘。他要成亲可以,他要做什么都可以,不过,你让他自己来。我要听他当面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