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梦想尽数碎裂,只剩下被现实折磨的苟且。她没有从一个少女成长为女人,而是作为一个死人活着。
但女儿的出生又突然点燃了她的灯,新的生命唤起了她的希望,并非只是母- xing -那样简单的东西,她从这个孩子身上意识到了自己还年轻这件事。
是的,就算时至今日萧贞也不会说自己是为了女儿这样伟大的话,她确实是为了自己。
不甘于将青春耗在这种地方,她听花姨说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而这个穷困封闭的山村仿佛死水一般。
她不想这样过一生,也不想女儿如同自己一样,在这种重男轻女的地方重复悲剧。
她开始向花婆婆学习刺绣的手艺,开始不停地劝花逊霜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就在她终于劝动丈夫,就在她终于要摆脱这个封建落后的山村时,传来了花逊霜坠崖身亡的消息。
命运再一次和她开了一个玩笑。
在一个贫困的乡村里,对一个家庭来说,失去唯一一名壮年男- xing -的打击可以算是毁灭- xing -的。
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很快越发拮据起来,那时候她不过二十出头,孤儿寡母与一个公公一起住,不但引得人觊觎也出了不知多少流言蜚语。
萧凤生并没有放弃去外面的念头,因失去丈夫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没有人再可以依靠,也没有时间悲伤。
儿媳在儿子过世后不久就想外出,在花家村大多人眼中十分大逆不道。上有年迈的公公,下有幼小的女儿,不在身旁照料却去外面的花花世界,这是做儿媳的失格。
更有觊觎萧凤生的村民给她的公公花故衣吹风,让她改嫁村里人,还可以为他养老送终。
花故衣从没有发表过自己的意见,直到萧贞表明自己的意愿之后才给了她两个选择。
离开,从此与花家再无关系,但花染要留下。
留下,继承自己的衣钵,等自己死后才能改嫁。
人的自私总是在这种时候体现得最为淋漓尽致。
她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选择了前者,并且不断说服自己,因为现在没有能力给女儿安定的生活,所以跟着爷爷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她以后一定会回来,一定会给女儿更好的条件。
但事情又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仅仅是几年而已,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靠着从花婆婆那里学来的手艺和花姨的介绍进入了服装厂,虽然发奋学习努力工作,生活却也只是稍稍稳定一些而已。
每次想起女儿,她总觉得还不够,还没有达到能够见她的地步。而野心也在一天天膨胀,越是学习越是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她就越渴望成就自己。
她一直以来都有一件无法释怀的事,同是爸妈的儿女,为什么哥哥可以得到全部的爱,而她除了被冷淡对待之外,甚至在被变卖时被否认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她恨自己女人的身份,也疯狂地想证明自己并不比哥哥差,想证明女人并不比男人差。
时间对她来说太宝贵了,她渐渐地连思念女儿的空闲都没有。那时候正好是国内外交流频繁的时期,刺绣作为一门东方传统手工艺文化很受到一些外国友人的喜爱。
她所在的服装厂受英国一位沉迷于东方文化的收藏家邀请开展文化交流,她因为手艺精湛又会说英语被派遣到了英国。
在这里,她看到了新的可能- xing -,也萌发出了新的野心。不再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哥哥强,她想要证明的是自己有独特的才能。
收藏家自己就有一家服装公司,还有一间手工制衣店。他看出萧贞的野心,热情邀请她留下,并帮她办妥了一切手续。
萧贞先是在手工制衣店里工作,开始只能打打下手。收藏家身上有爵士的头衔,这里的顾客也无一例外都是身份尊贵或者身价不菲的有钱人。
在她渐渐可以独当一面,在顾客间也慢慢有了一些口碑时,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生活的安定与事业上的小有所成让她有了余裕,继而对女儿的愧疚与思念也无比强烈了起来。
那时候与国内的联系并不方便,她只能偶尔从花姨那边得知一点儿消息。
就在她打算回家接女儿来一起生活的时候,一场车祸毁了她努力得来的一切。
右手手指粉碎- xing -骨折,脸部大面积烧伤,萧贞曾一度濒临死亡。
美貌不再,刺绣也成了遥不可及的事,虽然得到了一笔赔偿,但治疗和复健也需要庞大的费用。
更重要的是,她的梦想再一次破灭,也没有面目再去见女儿。
但她早就是死过许多回的人了,努力到这种程度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就此沉沦。如果她的命运就是如此,那她也要对命运说不。
萧贞挣扎着重新站起来,复健整容,开始学习设计方面的课程,并且考取了艺术类相关的专业。
她信过一次命,但现在,只要她活着,命运就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既然她已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起码让她不要当一个落魄的人。即便无法让女儿骄傲,至少不能让她在得知有自己这样一个母亲的时候感到羞愧。
作者有话要说: 用一章来述说染妈妈的传奇,还是有点太紧迫了。我不作评价,大家自己判断。反正之后我的观点会在文里表现出来的,hhh。
第127章
白书一不知道花染把这些事放在心里多久, 也第一次意识到温和如她会有如此激烈的感情。
她仿佛能够看到一个小小的女孩, 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 因不解与思念母亲哭泣。
白书一家境富裕, 还有一位温和明事理的母亲,可即便如此, 没有父亲也让她从小受尽了嘲笑。
她不懂事的时候经常问妈妈,为什么别人有爸爸而我没有?我的爸爸究竟去哪里了?
而花染, 而她的染姐姐连询问都不被允许。
白书一有感同身受的疼痛, 却又觉得一切安慰都太过轻率。她只能抱着花染, 轻柔地抚摸她的背脊,用亲吻来告诉她自己在认真聆听。
当得知萧贞可能就是花染的母亲时, 白书一发现自己竟然并不十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