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殿内传来祁长泽的声音,硬将所有人的目光拉了过去,“儿臣不才,借洛小姐琴曲舞剑助兴,望父皇应允。”
长风怔怔的,瞥向宫殿正中,不知何时,内侍已将琴案放好,另一边内侍已准备好剑,只差皇帝开口,将剑登上。
她脑间一片空白,看向祁宗林嘴角起合,然后殿中便响起了泠泠琴音,一会缥缈,一会又像停在心上,患得患失,她难受极了,俯身趴在案子上,单手把玩着酒杯,眼底满是寂落。那一瞬,她觉得一切都没了。
洛栖歌将手按在最后一根弦上,就要收尾,殿上忽然响起了酒盏砸落的声音,刺耳突兀,恰好坏了这最后一段琴音,甚为可惜。
她顺着声音过去,却见祁长风慌张起身,提起衣襟蹲到地上将杯子捡起来,“对不住,对不住,手滑。”
祁青禾冷眼瞄着她,分明是她自己扔的,却要说手滑,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祁长泽被坏了节拍,慌张收回剑,本想趁舞剑后请父皇赐婚的,这下被长风这么一闹,所有分目光都停驻在她身上,包括父皇,这该如何开口?
他有些恨恨,这个祁长风平日与她无冤无仇的,这会来捣什么乱!想着,却听殿上的长风又道:“乱了大家的兴致,着实该死。如果诸位不介意,本公主也小奏一曲,当做赔罪。”
祁宗林笑看她:“你还会琴曲?”
“艺拙,自然比不上洛大人。但也是堪堪能登得上这大雅之堂的。”
“好。”祁宗林称快,挥手让殿中二人退下,又命程谷亲自引着她走到殿中。
众人皆唏嘘,皇帝对公主的恩宠可见一斑。
祁长泽脸色微变,无意间瞥见祁长景正笑着看向自己,然后举起酒杯遥敬,他稍怔,平复了神色,回敬将杯酒饮尽。
洛栖歌倒松了一口气,这些都是父亲安排了,但她无从抗拒。坐在席间,见身边的洛夫人很生气,她竟有些窃喜,不动声色看着殿中的人,见她坐定轻拨起琴弦,殿中回响起激荡的琴音,去兵戈杀伐有力。她听着,脸色变得苍白……
这是……破阵曲!当年岳氏女眷送征人,每每弹得就是这首,在平清乃至整个大周,无人不识此曲。只是后来岳氏被诛,成了禁曲,近十年无人弹奏。
她这是不要命了吗!
洛栖歌紧紧攥着衣襟,指节发青。她看向殿上的皇上,凛冽着眸光看向祁长风,神色如常,但也是最可怕的,圣意难测谁知下刻会发生什么。
一旁的祁青禾就不一样了,脸色- yin -沉得能挤出水来,低敛着眸子看向这边。洛栖歌顺势望过去,发现她正盯着陆候夫人。
陆候夫人慌乱低下头,从洛栖歌这边却瞧得仔细,她的身子轻颤起来,透过额边碎发,眼角晶莹一片。
殿中人各怀鬼胎,有心者止不住喜意,想着这下祁长风犯了大忌,皇帝定不会放了她!
洛栖歌也只能干着急,根本不可能去阻止她。
终于,曲毕,满殿静言。
祁长风捏了捏自己发热的指尖,就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又坐到自己位子上,给自己斟了杯酒,悠悠饮下。
祁宗林看着她,半晌突然笑开:“弹得很好,赏!”
长风心头一泄,却又听到祁宗林在上座猛烈咳开。群臣担心地看着他,他接过程谷手中的药,顺着胸口的气息,这才好了些。
“朕身体不适,宁王代朕宴宾,你们自行取乐。”祁宗林起身,从一侧出去。群臣恭拜之后,殿内气氛好了很多,却再不似先前。
“瞅我干嘛?”祁长风懒懒问着祁青禾。
“你这是在找死!”祁青禾脸色自始至终没好过。
“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祁青禾冷哼一声,“扰我耳边清净。”
“那对不住了,技不如人嘛!姑姑下次可以试着装聋作哑。”祁长风离开席位,跟着众人一起去了殿外。
正过亥时,殿外空旷处由内侍燃起了烟火,一时齐齐冲天而上,四散开来,照得这飞檐云台格外清晰。
她顺手拿过桌上的酒壶,斜靠着栏杆仿若无骨,抬头仰望上空的烟火,在冷月下灿烂,刹那芳华。抬着头久了,脖颈发酸,刚低下头就在不远处人堆中看见了洛栖歌,被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公子小姐们绕着,谈笑风生。
喂,我刚差点死了,你也不关心我一下。
她心里想着发酸。在洛栖歌与祁长泽献艺时,身旁的祁青禾无意说到很配,她顷刻就读懂了什么,急急扔掉酒盏坏了众人的兴致,让祁长泽无从开口提及,却又怕他再找机会,索- xing -就弹了那首曲子,将宴会整得一团糟。
也不知她自己做得对还是不对。万一……郎有情妾有意呢?
人群中,某家小姐提议一起去放烟火众人纷纷附和着。他们一个个从祁长风面前走过时,都小心翼翼,好像秋日疫病,沾染了就不得好死。
唯有洛栖歌,停在了她身侧,一把夺过她的酒,冷声道:“祁长风,你平日胡闹就算了,怎么今日如此不分场合!”
“干你何事!”期盼已久的停驻,等来的不想是一通教训,长风心下苦楚,咬牙切齿道:“用不着你来指责我!还有,洛大人,你该叫我声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