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说的话怎么了,爹说得对。”云轩一脚踢在斐绍腿上:“快跪起来,别等我亲自动手。”
斐绍没法子了,这家人怎么都这么不讲理,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偏是他家的孩子呢。
斐绍跪起来,勉强跪直了,梗梗着脑袋不说话。
杜百年这才也喘着气站起来,又气急败坏地踢斐绍一脚:“你个小畜生,累老子一身汗。”
“爹您请坐。”轩将自己老爹扶到椅子上坐了,拿扇子给他扇风:“您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杜百年听大儿子一问,更是气恼,道:“这小畜生简直是没有规矩,我让他跪下,他竟然敢梗着脖子不跪。”
云轩给他爹倒茶:“爹还指望似斐王爷那样的人,能给绍儿什么好的家教?”
“杜云轩,不许你污蔑我爹。”斐绍气得腾地又站起来。
云轩并不生气,回头看了他一眼,对门外命道:“墨儿,将斐王爷的信拿进来。”
随着一声恭应,凌墨走进来,他对杜王爷和云轩微欠身,然后走到斐绍身边,将一封纸交到他手上,低声道:“丞相是不会骗你的。”
凌墨再对杜王爷和云轩欠身施礼,告退出去,关上了厅堂的门。
斐绍看其中一封信笺,已经纸质发黄,但是信封上的字体清晰,他确是认识的,竟是斐王爷写给亡妻的。
斐绍知道斐王爷的这个习惯,每到斐王妃忌日,都会写封“寄往天上”的信,以告慰爱妻。只是这封信的日期,竟是在六年前。那时斐绍刚满十岁,斐王妃去世十年。
斐绍不知道杜云轩是如何得到的这封信,只是这信里所写,必定是杜云轩想让知道的。他用手打开信封,抽出厚厚一沓信纸来。
杜云轩已经缓缓地道:“当年因为母妃反对爹纳贤妻,爹只能置外室安置令父(专指有子女的灵狐),令父执意要回斐家向兄长辞行,却被斐王爷以败坏家风为由,秘密囚禁。”
杜百年听儿子提起自己当年与斐轩的恩怨,既窘迫又伤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阻拦。
“爹并不知令父有孕,等待不及后寻去斐家,却被斐王爷告知令父早已离开斐家,并趁爹伤心愧疚之际,打伤了爹,并逼迫爹立下毒誓,一辈子不得再踏进斐家半步。”
“令父被囚禁在斐家生下你,却因难产而死。”云轩也轻叹了口气:“斐王爷瞒下斐轩死讯,本想将你活埋,却被斐王妃所救,斐王爷气怒之下,伤了斐王妃,致使斐王妃小产。”
“随后不久,斐王妃去世,只是斐王妃去世前,希望斐王爷能将你视为亲子教养长大,切不可伤你性命。”
斐绍一面听着云轩的话,一面看信,手已是越来越颤抖,脸色越来越苍白。这封信中,正是叙述了这些事情,不过是斐王爷以自己的口吻,向亡妻讲述,表示忏悔。
当年斐王妃死后,斐王爷虽然没有杀害斐绍,却将不满两岁的斐绍送到昆仑山,昆仑子门下教养,待斐绍十岁时,才被斐王爷接回家中,认为世子,以告慰亡妻十年之祭。
“这信里所写,他日你亦可亲自向斐王爷求证。”杜云轩淡淡地道:“你若是还执迷不悟,不肯听爹的教诲,不认杜家门楣,便等着被扒了衣裳,吊在祖祠的大堂上,活活打死吧。”
斐绍一身的冷汗,这话若是杜百年说的,他未必信,但是出自杜云轩杜丞相、他这个便宜大哥之口,他可是不敢不信了。
斐绍一跪落地:“绍儿不孝,请爹重责。”
杜百年则是心潮起伏,久久未曾从云轩的讲述中清醒过来,尤其是云轩那轻描淡写的一句“斐轩被斐王爷秘密囚禁”,简直让他悲从中来,扼腕不已,满怀伤痛。
他想的是斐轩被大哥囚禁时该怎样思念自己,又或是怎样怨恨自己,又或是怎样自怜自艾,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生下了斐绍,却赔上了性命,含恨九泉。
若非是看在斐王爷到底是斐轩之兄,又毕竟也将斐绍抚养长大,以及为了保护斐绍被连累的斐王妃,等等的情面上,否则,杜百年真是恨不得一刀杀了斐王爷才能解心头之恨。
“爹,事情已过,您切莫太伤怀了。”云轩柔声劝父亲:“这不是还有绍儿在吗?”
云轩再为父亲奉上一杯茶,屈膝在他身侧道:“儿子也是不得已,才又提起这些陈年往事,若是让爹伤怀成疾,儿子真是不孝至极,难以自处了。”
斐绍在旁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传说中冷血无情、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权相杜云轩吗?
杜百年接过云轩的茶,终于是暂时收了哀思,叹了口气道:“轩儿起来吧,这里如何也是没有你的错处的。”
云轩再叩首道:“谢爹不罪之恩,儿子斗胆,请爹也原谅母妃吧,母妃是那么善良的女子,她是太爱爹了,才会容不下爹深爱之人,若母妃知道斐轩叔叔有了爹的骨肉,她是决计不会不同意爹留下斐叔叔的。”
杜百年轻叹了一口气,他与王妃弯弯原本伉俪情深,斐轩的到来似一根刺,伤了王妃弯弯,伤了杜百年,也伤了斐轩。
只是这不是弯弯的错,亦不是斐轩的错,错都在杜百年,他没管住自己的心,也没管住自己的身,到底是伤了两个都深爱他的人的心。
“是爹的错,如何会怪你的母妃。”杜百年难得慈爱地摸了摸云轩的头,再看看斐绍:“这也都是爹对不起你的父亲,你也莫怪你的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