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在西欧的老一辈人耳中是不陌生的,他碰巧在早年常居那里,直到最近才在西伯利亚寻了一处新宅,好把过多的收藏品稳妥安放起来。
他也在估摸着。
就算此刻不告诉果戈理,这名哨兵日后也会从他的向导、或者某些路人的交谈中搞明此事。但是,在说出口之前,如果他不确定果戈理手里的线索,他会平白丢了一个谈判的机会——
得不偿失。又是得不偿失。
“既然你不打算坦诚,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涩泽迈着关子,他做出暗示,“你不想说它的来源,起码可以说说询问的动机。比如你为什么想要问这个人,你想去找他,还是他想来找你?”
“找到他,杀了他。让代价回到它原本的地方,将所有的一切归因。”
涩泽瞬间露出一丝惊讶,他看到哨兵的眼中透出令人悚然的冰冷杀气。
这与之前那种小打小闹是完全不同的。尼古莱·果戈理的内心似乎存起一处黑暗。涩泽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此人的笑容实在过于晴朗。果戈理哈哈大笑起来——
“骗到您啦!”
青年爽朗的笑声在卧室高高的天花板下方徘徊。他扬起手掌,将床柱两侧的流苏都震颤得欢快跳动起来,陀思妥耶夫斯基均匀的呼吸没有被此惊扰,点滴药剂顺着医疗设备一滴一滴灌进苍白的手臂之中。
“我就是好奇而已,好奇!随便问问!”果戈理站到一边,随后又坐到涩泽对面的椅子里去,他趴在椅背上温和地笑着,“您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顺便告诉我一声。万一我想起来在哪里看到的——万一是在笑话里看到的?咱们不就多了个共同的话题嘛,闲着也是闲着。”
涩泽血红的双眼盯着对方,他思索片刻后,忽然说道。
“你想要杀了那个人的话,我倒是不拦着你。”
“喔?都说了是开玩笑嘛,您还真是容易上当受骗。”
“不过,尼古莱·果戈理,如果你真的知道对方是谁之后,恐怕你也就没有这种嚣张的气势了吧。”
——“您打算告诉我他是谁了?全名是?住在哪儿?做什么工作?”
陀思妥耶夫斯基身边的心电仪悄然地运作着。
它已经被做过静音处理,不会和普通的医疗设备一样时常发出响声,不过,随着字符的突然一跳,两名哨兵都瞬间动了下视线。
果戈理走过去,拿笔在本子上记录设备上的三项数值,而后又将心电图的图像大致绘制了一番。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不过他记录时的神色,却郑重得如同进行某种祷告。涩泽手c-h-a着兜,趁着这段间隙,离开了两人身边。
果戈理想要留他,一面用漂亮的波折细线画好最后一小段波动幅度,一面在嘴里说着:“您别走啊!起码可以告诉我他的国籍?”
白发青年的脚步停顿下来,他略略向身后的方向瞥了一眼。“去西欧找吧。”
西欧?
不错。
既然你想找他……
果戈理放下笔,嘴唇在暗中抿在一起。他敏锐的听觉已经将信息悉数捕捉,涩泽的嗓底露出些许兴趣:“我估计在你找到之前,他就会想办法将你灭口了,尼古莱先生。”
如果没有,那么你将是一个足以令我吃惊的人……
脚步声重新响起,涩泽龙彦渐渐远离两人的房间。他往宅邸的高处走去,不痛不痒地将话留在空荡的、稍显寂寞的长廊里面。
这还真是,有点令人期待。
tbc.
第18章 18-无尽长夜(中)
自从陀思妥耶夫斯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再也没有与果戈理谈论过眼睛的问题。他试图与自己的精神体进行交涉,但是“罚”并非一个百依百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
从某种角度来说,陀思妥耶夫斯基过去正是为了矫正自己的行为和思想,希冀着有一位镜面一般的存在能够让他审视自己,才在精神中将“罚”完整提取出来。“罚”的不听召唤,也就说明陀思妥耶夫斯基自己……他的潜意识,并不希望帮果戈理要回右眼的视力。
——难道他真的在内心的某一处,正久久地怀恨在心、无法对尼古莱·果戈理产生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