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国师并指向前,叱了一声,随着一股汹涌的水流没入江中,江水却未能像最好的预测结果那样分出一条恒久的康庄大道来,也未曾像预设的最坏结果那样再度添些贱籍士兵不值钱的命,而是始料未及的,一道引力引得国师向前扑去。阿大慌忙去拉,却被一道带入江中。
短暂分开的两侧江水咆哮着又汇聚在一起,震击得大浪滔天后,不多时,便恢复得没了丝毫痕迹。
不说岸上人是如何惊慌失措,水精在江中随着暗涌向前行进,抽空还能给身边被带来的人套上一个个从周围江水中分出的气泡,省得这小乞儿阿大溺死。是的,浮沉间,水精认出了他,而从那小乞儿睁大的眼睛来看,他也认出了水精。小乞儿在气泡中艰难开口,小弟怎么样了?好了吗?
水精摇摇头。不知。
自那天分离,他便再也没有遇见过那虎头蛇尾的报恩人和他的小弟,故而不知。
水精有些发愣。
乞儿脸上的期待瞬间垮了下去,但还是有些不死心地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由于水精的发呆,空气的消失让他呛了几口水。
水精赶紧补上了空气。
阿大却宛如呛傻了一样,目光直愣愣的,张开嘴巴也不说话,整个人显得又痴又呆。
不知过了多久,水精终于触到了实地,刚一落地便急忙抓住阿大的肩问他怎么了。
阿大却突然不认识他了。
这,分明是被洗去了记忆!刚才的水有古怪。
犹豫间,却见有一大队人朝这里不紧不慢地走来。
水精仿照阿大也给自己换上了如出一辙的呆愣表情。
喂!赶紧过来!
水精不知作何反应,但眼见阿大呆呆地转过身,冲他们走去,水精也有样学样地照做了。
入了队之后,他们也不避讳二人,闲谈了起来。
搞什么啊,上一次十五万个人,这次才俩人,真是……你说这二人该怎么处理?上次愿意接收的那些人的领地都塞爆了,早已经放话说再来不要。可眼见王族有资格接收的人,只剩……
几人打了个寒颤。
可……只剩那人了啊,虽然那人那里连初训的人恐怕都没有,怕是不知如何训,但外面那蠢皇帝眼见又来送人头,今后恐怕还要来人,那位的清静地,我们怕是真得闯一闯。
先用他俩试一试,要是那位大发雷霆把这俩人弄死了,我们也知道今后再来人该磨谁了。
你去试吗?
去你的,我不去。
他们互相推搡着,最后派了一个资历最小的负责押送他们。
那人也战战兢兢,一路没什么话。水精为免露馅,也没开口套话,心想着等有机会再说。
只是这机会一直没等到。
他们来到一条大河边。
负责押送他们的那人哆嗦着把话说完后,只听一个暴怒的声音传来:滚!
随即一股水流猛力冲击了过来,正要把胆敢在此时此刻胆大包天敢扰他清净的三人轰飞,却在快接近他们的时候险险偏了个方向,猛烈的水流冲到一旁的地面上,竟是硬生生开了一个深坑出来。
那声音又道:今天饶你不死,下不为例,还不快滚!
负责押送他们的那人赶紧连滚带爬地拉着他们滚走,一根长长的绳子却抽断了那人栓住水精和阿大的绳子,把那人抽了出去。
那声音道:你滚吧,把这两人留下。
说罢那绳子一卷,水精和阿大便身不由己地被拉进了那大河里。
水精好不容易定住身影,只觉前方有一个庞然大物,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条大得不可思议的黑鱼。
而且这黑鱼长得也有些奇形怪状,分明是鱼却长出了四脚,分明是鱼额头上却有双角,分明是鱼却有长长的触须,分明是鱼却长了一条有力的长长巨尾。这一切让它有些四不像。
真要形容,可以说是似鱼非鱼,似龙非龙,只能说是半龙半鱼,着实奇怪。
由于它更像鱼一些,姑且叫他黑鱼。眼前这黑鱼却口吐人言,道:水公子?怎么是你?
水精心里暗惊,这么称呼他的人只有一个,便是那黑衣人,难道……?但他好歹还记得自己现在是失忆状态,便对他的问话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黑鱼问了这话便也意识到了什么,终于反应过来了。
很快,水精便意识到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庞大的黑鱼动摇了几下,随即就在他眼前变成了那黑衣人的模样。
从今天起,你叫阿水,他叫阿大,来,到我这边来。
黑衣人冲他伸出了手。
只是黑衣人也有些虚弱,冲他伸出的手上依稀也有斑驳的痕迹,有些像那天小弟的模样。
水精暗暗心惊,这是怎么了?是病是毒?小弟呢?
但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很顺从地冲那黑衣人走了过去。
黑衣人正想拉住他,却突然顿了顿,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方手帕,隔着那方手帕握住了水精的手。
黑衣人拉着他正想向一旁宽大的座椅走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那呆呆傻傻的阿大,道:换你去看小弟吧,去守着冰窟。
说着,手中一道白光甩了出去,直直打向了阿大的额头,那白光随即没入额头里再也看不见了。
阿大领了指令,看也不看二人一眼,便直直走了出去。
黑衣人目送阿大出去,目光在那一瞬显得遥远而深邃,随即一切都像是错觉,隐没在眸底深处再也不见。
两人在那宽大的座椅上坐定,黑衣人伸手忍不住想要把水精揽入怀里,却生生忍住了。
黑衣人苦笑了一声,公子啊,你怎么来这儿了呢?我该拿你怎么办?
回答他的只是水精懵懂而平静的视线。
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罢了,小弟已经没了……若解药没研制出来,我估摸着也时日无多,既然你也不再是你,我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有一天算一天,这样也好,死前是你在我身边也不错,我还可以继续那未竟的报恩。只是你这副初生婴儿般懵懂的样子,我该怎么报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