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若没做亏心事,何必惧怕田仆告官?”张鹤冷笑道。
“住口,有你这么不分长幼尊卑顶撞兄长的吗?”张雁道。
张从在沉默了片刻,也开口道:“鹤儿,我知道你对分家之事依旧有怨念,你怨怼这无可厚非,可也不能因此而罔顾家法教养呀!”
“……”张鹤安静地看着他们,她倒想看看这些人到底还有多少戏。
前堂的门外响起仆役恭敬的声音:“大娘子。”
张秉与张珲等相视一眼,不知道柳氏为何忽然就过来。坐在尊位上的张从在听见声音,便起身坐到客位上去了。
刚才他在这里是最年长的,又是族长,故而坐尊位。可柳氏一旦过来,她虽是女子,可年纪长于他,又是此宅的女主人,理应坐尊位,他只能退开。
“娘。”张雁起身走到门外将柳氏迎进来,柳氏看了张鹤一眼,到尊位上坐下。
“二嫂!”张从在在内的中年男人都开口喊了一声。
“二婶!”四个年轻人则也恭敬地唤道。
张雁本要在主位上坐下,可却看了张鹤一眼,嗔怪道:“二哥,你怎么还站着,还不快坐?!”
张鹤心道,她都站了快半柱香了,他才提醒她入座,这不是演给柳氏看谁信?!她没戳穿张雁,而是在最远的椅子上坐下,尔后便一言不发。
张雁回身问道:“娘,我们在谈明日祭祖之事,你怎么过来了?”
柳氏微微诧异:“祭祖之事,你们还未谈完吗?我听说你们正在问驴哥儿在清河村的事,这些事不都是闲事么?既然你们有空暇聊闲事、说闲话,那必然是谈完正事了吧?”
张雁心中一虚,而张从在等人则感觉被柳氏说得老脸都要挂不住了。张从在镇定自若道:“正事已经谈完了,那我也该告辞了。”
“是呀,二嫂,我们便先告辞了。”张从旦也忙不迭地起身。
连同张秉与张珲也不好意思久留,他们来此主要是希望张雁能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毕竟他们被分家到清河村,在此可没有地方可落脚。往年都是住在张廷榆的田庄的,几年便一如既往地上门来了。
张雁果然将他们安置在了田庄那边的厢房落脚,又让仆役将他们送过去。
他们离去的身影让张鹤想起了那日李寻离去的背影,同样的令人生厌,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堂上气氛有些冷,张雁倒是神情温和,仿佛刚才什么不愉快之事都没发生。张鹤感觉有些冷,毕竟她坐的位子离暖炉比较远,便将手搁在袖中取暖。
“新妇与鹿哥儿呢?”柳氏瞥了张鹤一眼。
“我让她们先回屋安置了。”(请加君羊:壹壹零捌壹柒玖伍壹)
柳氏颔首,又问:“方才在说什么事说了这么久,让我也听一听。”
张雁笑道:“就是二弟在清河村与人结怨之事,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况且事情已经解决了,娘就不必理会了。”
柳氏看着张鹤,眼神是一贯的淡然:“我想知道是如何解决的?”
张鹤无言以对,对她而言这只是一件小事,对张家的其他人而言那便更微不足道了,他们为何要如此在意呢?张雁有意刁难也就罢了,柳氏难道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沉吟了片刻,道:“大哥此言差矣,我并没有与人结怨,那李寻官人如今待那田仆十分和善,不但不予怪罪,还赠了他不少冬衣。既然如此,我与他又何来的结怨?”
张雁笑道:“二弟莫非如此天真竟因此而信了那李寻?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糊弄那田仆,待那田仆熄了找你帮忙的心思,便是他的死期了。你仔细一想,你为了那田仆而与李寻结怨,可结果那田仆反倒不稀罕你帮忙了,待他下回又重蹈覆辙时,你还会再救他吗?连唯一能救他的人都不存在了,他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张鹤一愣,她虽然隐约有此想法,可也未曾往深处想,毕竟柳大山的举动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与她无关。张雁却一言便戳破了李寻的心思,这不得不说明张雁是个明眼人,可同时,他是否又用过此等- yin -险、恶毒的手段对待别人呢?
让张鹤生寒的是,张雁说此话时,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柳大山的命在他的眼中,也不值一提。
“多谢大哥提醒。”张鹤道。
张鹤的道谢有些莫名其妙,张雁渐渐地收敛了笑容,疑惑道:“为何忽然谢我?”
“大哥提醒了我,那李寻此举便是给田仆设下陷阱,若那田仆再向我求救,那我理应再多给他一次机会,帮一帮他。”
张雁拉下了脸:“如此说来,你还是要为了一个田仆而招惹形势户了?”
“我知道世间没有绝对公平之事,可若能按律法来断案,其实便是另一种‘公平’。世间不公之事不在于他们是田主与田仆之分,而在于他们之间是否履行了契约上的约定。我不会为了一个田仆而招惹形势户,可若让我见死而不救,我很难办到。”
“歪理,你这是打哪儿学来的歪理?”张雁道。
柳氏听了许久,才道:“你要插手此事也由得你去,只是我需提醒你,那田仆一日未退佃,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张鹤自然明白,正如上一次李寻所言,宋氏躲在她那儿,李寻完全能报官声称她扣押他的田仆。而若柳大山在还未退佃便上门,她若插手便也要吃官司。
“谨遵娘的教诲。”张鹤道。
柳氏颔首:“若有必要,可遣人回张家。免得让人以为张家无人,敢随意让狗跑到张家的地方乱吠。”
“是!”张鹤有些受宠若惊,虽说她完全没想过要借助张家的势力,可柳氏的好意她也不会当着她的面拒绝。
张雁俨然有些不服气,可柳氏的安排他又不能反驳,便只能闷闷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