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马车基本没装什么细软,只带了些衣衫裘皮、食材和庖厨器具。卫庭煦虽吃得不多可就喜欢小花给她摆上一桌子漂亮的膳食,所以光是食材庖具都装了一大车。灵璧小花和卫庭煦甄文君四人同坐一辆宽敞的双马大车,其他婢女坐在另一辆车上。
众人都将上车,小花要把卫庭煦抱入车中,卫庭煦道:“再等一会儿。”
“等谁?”灵璧有些疑惑。
“等胥公仲计。”
灵璧和甄文君对视一眼,三日之期已到,仲计始终没露面,想来也是有自知之明生怕治不好被挖眼剁手,不敢来了。
不过听卫庭煦说得笃定,似乎料定那师徒二人一定会来。
等了两炷香,胥公和仲计果然骑着牛车赶来。
仲计向卫庭煦行礼道:“我已经想过了,虽鬼鸠之毒难解,对医者而言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此毒早已绝迹于世,我只在医书里见过。学者破万卷武者行险峰,而医者毕生追求的便是能够悬壶济世,破解奇毒。中了鬼鸠之毒还能存活至今之人恐怕不会有第二位,仲计能够遇到实在是仲计之幸。别说赔上一双眼睛一双手,就算要了我的- xing -命我也想要尝试。请女郎成全。”
小花面上难得有动容之色,卫庭煦让她起身。
“我们要前往绥川,你们师徒可愿意一同前往?”
仲计看向胥公等他定夺。胥公哀叹一声:“去吧去吧,老朽这把年纪半身已入土,难得徒儿心存高远之志,老朽只好跟着徒儿浪迹天涯了。”
胥公和仲计跟着她们的马车一同前往绥川,他们两人自有牛车跟随其后。仲计说小花要禁食禁水一整日,明日开始银针探- xue -。小花并不理会她,只看着卫庭煦。卫庭煦轻轻点点头,她便无话多言。
小花将卫庭煦抱入马车之中,四轮车也搬了进去。马车内有两张铺着柔软皮毛的软塌,灵璧在软塌之间挂上帷帐,将其分隔。小花与卫庭煦睡在东侧,灵璧和甄文君睡西侧。
三辆马车缓缓上路,甄文君认出那马夫便是最早江道常和阿椒行刺时的暗卫之一,再往其他车上望去,马夫小卒都是暗卫。这些人各个双眼如剑,时时刻刻都在紧盯四周。别说甄文君本就善于记忆,就算换个凡夫肉眼也很难忘记这几个凶相毕露之人。
往绥川一路需要月余时间,虽有官道直通,但时下乱世多贼寇,马车虽刻意低调望上去颇为质朴,还是难免会落入贼人之眼。这几位在侧,还有视野之外的护卫暗中保护,贼寇倒是不足为惧,但若是政敌重兵埋伏,恐怕也会多有波折。
看卫庭煦和灵璧她们完全没有谈论过一路凶险之事,莫非……甄文君往马车四周看,莫非这马车也有各种暗器机巧?
卫庭煦行事作风向来猜不透,甄文君只知她胸有成竹。而此刻谢太行自身难保,恐怕也无法抽身再来行刺她。如今甄文君还真不想谢家来搅和,她好不容易才得了卫庭煦的信任,这次绥川之行卫庭煦对她给予厚望,她还指望着能够多建奇功。有朝一日她若是能借卫庭煦甚至是卫家之力救出阿母,那便是再好不过。
卫庭煦身子弱经不起颠簸,马车一路都行得很慢。出了城甄文君才想起来,问灵璧道:“阿燎没跟咱们一块儿去么?”
灵璧笑道:“阿燎出行太过招摇,女郎一向都和她约定碰头的地点后分开行路。”
“原来如此。”甄文君看着挂起的帷帐之后近在咫尺的卫庭煦,忽然想到她要在这马车之内与- xing -情难测的卫庭煦亲近月余,想想也是头皮发麻。幸好那阿燎不在,否则更是难熬。
在马车上过了五日,才在一处小县城中的驿站中落了脚。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卫庭煦脸色也不太好,小花抱她下来时,甄文君见她眉头微皱地靠在小花肩上,唇色也略略发白,显然也是备受舟车劳顿之苦。
甄文君把四轮车从马车上卸下来,担忧地看着卫庭煦:“姐姐脸色不好,是否要胥翁来看看?”
卫庭煦虚弱地笑笑:“让妹妹担心了,休息一日就好了。此去绥川路途遥远,妹妹今夜也好好休息。”
甄文君:“是,姐姐也早些安歇。”
小花将卫庭煦抱去房内,灵璧也拿了些换洗衣物问甄文君是要先沐浴还是先用膳。甄文君看了眼天色道:“时辰还早,我先洗个澡清爽清爽。”
灵璧应了去准备热水,这几日甄文君在马车上颠得骨头都散架,腰酸腿痛只想行套拳法活动活动筋骨,可四下暗卫众多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练功,只好在驿站的院子里抻了抻腰腿。
正要回房之际,对面走来个白须老者。甄文君本没注意到那老者,可擦肩而过时对方说出的两个字却让她万分骇然。
老者喊道:“阿来!”
甄文君骤然抬头,见小花和卫庭煦正站在头顶回廊之上冷冷地看着她。
第43章 神初八年
和卫庭煦对视不知多久, 卫庭煦的眼神中陌生的煞气越来越明显——她要甄文君给她一个答案。驿站内的空气随着她的凝视而愈发紊乱, 一直藏在暗中的的护卫们似乎抽出了武器, 准备动手。
“啊。”甄文君面部抽动了一下, 随即展开一张真心实意的笑脸,甚至带着从容的关切, “姐姐可是也想出来透透气?我方才在院中闲逛之时瞧见枝头含苞,有万物复苏之像。天气渐暖,已经不像前些时候那么冷了。不过姐姐体弱, 若要出门还是得带上保暖裘皮, 免得受寒。”镇定之态仿佛根本没听见老者的一声呼唤。
方才长须白发的老者抱着一捆干柴满头大汗步履蹒跚地从甄文君身边擦肩而过,着急地看着前方喊道:“阿来?阿来!这死孩子,又跑哪儿玩去了!”一边喊一边往院子里寻去。
杀气很自然地融化, 卫庭煦再度露出熟悉的温和笑容时连带着一根睫毛都没挪动位置的小花也少了- yin -霾之色。
“不了,即便是暮春我也是受不了一点儿- shi -寒之气的,在回廊上歇会儿便是。现在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