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绪之哧啦出剑,乐观一笑,嚷道:“王爷武功盖世,良骓仍在,定不需学那楚霸王江东抉择。我陪王爷将安朱杀回老巢。”
萧煜伸出手去,本欲拍拍他肩膀,奈何急马行进,只能稍稍拉了拉他衣袖。两人相望了然一笑。
到底有几分似李容若,看着你,便如看着他一般。此刻,内心倏然而来的安定,究竟是为何?
抛尘行远,再无暇思考过多。
沿江而行,过了一片浅滩上的嶙峋礁石,便隐隐听到喊杀声。
“王爷。”莫城商抓了抓手中横刀,眸中火光缠绕。
热血男儿,保家卫国,何需多言?
“看来苗将军兵马已到,我们不妨先到高处观察战况,再作部署。”
莫城商快速思量了一番,点点头,环顾四周,一手指着左前方一处稍高之地,道:“那处如何?”
萧煜调转马头,朝身后兵士举剑喊道:“众将士先在此处等候,见本王指剑示意,即向贼子冲锋。”
众人只呼了半声“是”,便不敢声张,只点点头。毕竟两千人积聚了一肚子的气愤若是喷薄而出,定会引起敌军将领注意。
萧煜由此而对此队骑兵甚感欣慰,扬鞭赶马,与莫城商、裴绪之一同跑上高地。
靠近江边,无甚遮挡,高处的风便更是猛烈了些,然视野亦更为开阔。
只见视线下的安朱军队正强势进攻,人潮如蚁,密密麻麻,喊声震天。江边的船只完好无损,耳畔听得裴绪之一句“火烧船队”,萧煜却笑了,道:“绪之欠缺考虑了,可听过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可不能给安朱制造破釜沉舟的机会。苗将军果然深懂······兵家······计谋。”
他说着说着忽而一脸惊愕、悲愤不已、忧忡满怀,连最后半句话亦变得断断续续。
“王爷,你······”
萧煜立即调转马头,奋力扬鞭,行了一段路便直接拉马跳下两三米高的断岩抵达浅滩,随即朝混战奔去。
身后两人满心疑惑,莫城商只能发号施令令骑兵跟上。一行人,浩浩d_àngd_àng加入与安朱混战中。
战场上各人,即使为敌,亦都是值得钦佩的真英雄。抛却小我生命,去成全黎民安居乐业的企盼,熟能说不是真英雄。所谓敌友,所有侵守,不过是身份定位相异罢了,谁亦不能去怨恨谁,唯一笃定的是,为己之家国,为己之信念,如此罢了。
只是战场上的勇敢者,却并非都能如此去钦佩敌人如钦佩他们的将军一般。
鲜红将黑压压的乌云照亮,又渗进细沙里,之后或流入更深的土里,或沿着沙眼铺就的小路绵延到江里。绵延到江里的,便在江面长出迅速生长的彼岸红花,摧残了所有生灵的眼眸。
面对安朱已到的二十万大军,大曜两千骑兵可谓螳臂当车。莫城商奋勇杀敌不忘保护萧煜,却觉萧煜愈发远离他们的战力所在范围。他不由得朝萧煜大喊一声,却不知萧煜不曾听见亦或是故意不理会,依旧朝战场中某个方位打杀过去。
无奈,他斩杀了面前几个安朱士兵,便开始朝他那方杀过去。
白将军j_iao予他的任务,即便要了他x_ing命,他亦要祈求那一句不负重托。
江边又新停了几艘船,船上的士兵气势汹汹下得船来便加入战斗,毫不留情又毫不退怯。
恰在此时,西边一支军队沿江边横c-h-ā进来,生生截断了安朱输送兵力。
“苗将军。”莫城商不由得欣喜大嚷,心头却忽而疑惑起来。若是苗将军此时方到,那先来的是哪队人马?一把亮闪闪的长矛跃着银光进入他视野,他来不及再思考下去便重新整理思绪继续专心对敌。
又抽空朝萧煜处扫了几眼,虽震撼于萧煜的战斗力,想来短时无需担心。但见其当真离他愈发远了,便又抓紧斩杀几个安朱士兵朝他靠近。
却在眼光一转间,望见离萧煜那方不远处移走着一袭白衣、一顶白纱笠帽。他顿时愤恨起来,看来那便是安朱军师了。这军师既然上了战场,他便要替大曜奔波的将士们出一口恶气。
眼光扫到裴绪之,忿忿嚷道:“裴公子,我们去杀了那军师。”
“何处?”
“王爷那处,料想王爷赶往那方亦是要去杀他。”
裴绪之反手一剑,道:“可我看那人······似是在杀安朱士兵。”
莫城商大惊,手中剑一停,一不留神左臂便被刺了一道口子。右手狠狠朝左划去,道:“裴公子定是眼花了。”
“或许吧。”
两人便小心朝那白衣白帽而去。
再说苗行源这边。苗行源率领大军赶到时,只见大曜千来人马负隅顽抗,不由得大吼一声。又观了一番江岸,见安朱战船仍在输送兵力,便指挥大军冲将过去斩断兵路。又命副将元起率领百余人加紧赶工火把,最后为送兵来的战船都附上了一把火,唯留早先船只安好。想来苗行源亦是想到了给予敌人置之死地而后生机会的弊端。
大曜,本身军队便被分散,且疲惫行军,再不能经受安朱一鼓作气以命相拼的冲击。故而,为安朱自己留下一丝希望,便留下一丝遗有余力,大曜便多一分胜算。然而,亦只能一分,否则安朱信心大增,大曜士兵同样死无葬身之地。
轰隆隆,雷声终于还是带来了倾盆大雨。顿时天地遭受冲刷,恰如为那些牺牲的大曜与安朱的鲜活骨血献上最沉重的眼泪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