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执念,不过死之一字。至x_ing而死,至情而死。不知方丈可能圆寂了?”
了无轻叹一声,道:“能往死者,便能往生,愿李施主真真能得生之要义死之要义,于己,于心,于众生。”他扫了一眼依旧躺平的龙渊,微微笑着,“此剑可是‘龙渊’?记忆中,李卿书施主亦佩此剑。那时明明恣意江湖,却一r.ì间终困于锦衣中。到你今r.ì……罪过。”
李容若听此,震惊到不知所措地只是愣愣看着了无,胸中悲怆与愤恨、希冀如从高山之巅滚滚而下的白雪般向他激烈涌着、推着、逼压着,茫茫而无法呼吸。他不知晓面前之人到底有何种过去,亦不知晓他的祖父李卿书与他又有何种恩怨。他唯一知晓且不断在心头震d_àng的是,原本以为世上再无人惦记的容貌,在今r.ì,被了无□□裸地缠绕在雨帘中展示在天地间。
到底,还是有人记着。
既有人记着,他便更不可、更不该忘却。
了无看他又悲又惊的挣扎却又笃定的神情,眼中抹上了追忆往昔般暗沉又眷眷的色彩,道:“施主可曾忆起过五年前老朽与你说过的话?”
“……忆起过。”
“乱世一出坤动乾,寅夜偷做凤求凰。你与一人,可做天下乾坤配。然孰凤孰凰,需看尔等。孰乾孰坤,孰能顶立紫微,需看……李施主自身。老朽话已至此,施主保重。”
了无说完,忽视已然愣住的龙渊剑,转身从地上拾起竹伞,一步一步往寺内走去。明明如此安之若素天地浮生不在心头,李容若却偏偏瞧出了了无身影中淡淡的寂寥。
在了无关上寺门的最后一瞬,李容若打马往寺门奔了过去,急切询道:“那人是谁?我如何能占据紫微?”
了无拉开点门缝,道:“那人已往内城去,而如何占据,李施主既然是至x_ing至情往死之人,便至心罢。世事皆有定数,然其中变数亦多,施主造化,老朽不知。”
了无终还是闭紧了寺门,只是在门缝间深深看了李容若一眼,而后幽幽呼出一个名字。
“卿书。”
“我是……你的目、你的耳。百年人生,奈何依旧无法参透,看来我仍要到彼岸地府去见你。”
李容若呆呆看了许久紧闭的木门后,利落一扬鞭,上上下下四处便水花飞溅。马蹄踢踢踏踏撞破在雨声中,一路绵延至内城,大有激d_àng山河之势。
夏夜,热闹而安宁。一半虫鸣,一半人语。恣意雨后的夜空,格外月朗星灿,连新月坊的莺歌燕舞亦因庸俗而望尘莫及。
“李少主别来无恙?”
李容若闻声看过去,只见一而立之人打扮得一副儒雅书生模样在轻轻摇扇。烛光映着他半脸,明明灭灭中,似有几许故人久别重逢的温情逸出。李容若却沉吟着打量着他,皆因他知晓他温儒背后的虎狼之心。
李容若打量完后,紧紧盯着他熠熠生光却锐利的眼,道:“看来天华帝王易当。”
天华帝秦项懿掩唇一笑,环顾四周,只见屋内亦只是一般花楼摆设,独特之处便是窗子旁多摆了一桌两椅,桌上更是置了一副棋。他走过去坐下,与屋子中央坐着的李容若虚虚望着。“李少主可想得太美了,帝王岂有易当的?不过是久不见李少主,想你罢了。”
李容若悄无声息托杯饮茶,慢悠悠放下杯盏,方道:“天华帝此时节来此,可有何事需李某驱驰?”
“驱驰?本君可不敢指点你啊。倒是需指摘你一番,为何抛下舍妹一人独守你却来此逍遥快活?”
“原来天华帝是如此重视李某内人的?怎的当初不知?”
秦项懿看他一声轻轻冷哼,放下折扇,道:“初时,本君本想来个狸猫换太子让臣女代紫沫嫁于你,偏偏那丫头……”他看他须臾,眸中似有怨恨。“李少主可还记得紫沫?”
李容若沉了沉眉,烛火便照不到眼里去,只在眼眶一带留下一片y-in影。料想秦紫沫嫁于他除却利益勾连外,定还有些内情,只可惜他却不知晓。“既是我妻,如何能不记得?”
“啊,如此看来竟是忘了呢,可惜了那傻丫头这般执着。”
“帝君有话尽管说。”
“有些话,本君说便是吃力不讨好了,还是看那丫头何时告诉你吧。李少主‘这时节’前来,可是来探望探望本君?”
“明人何必说暗话?”
“李少主还是过于天真,他r.ì定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他看了看棋盘与上方稳稳坐着的两罐棋子,续道:“既娶了紫沫,便好生护着她,莫让她淌这些不清不白的血水。”
李容若忍不住轻笑,道:“失却方懂得珍惜,怀念从前有何意义?帝君好不糊涂,既不舍,当初何必把她当作棋子?”
此番轮到秦项懿笑了,他轻叩棋盘,道:“执棋之人,遍想通局,唯胜可图,棋亡棋存,不过形势。只是因着血缘,因着往事,多了几分不忍罢了。李少主,”他紧紧扣住他神容,笑得愈发灿烂而y-in险,“你岂非亦是此般人物?多次亲近萧煜,不惜以生命作注博取信任,可比本君厉害绝情多了。本君尚未能真切得你这妹夫,你利用情感倒是真切得了个安王爷,看来本君需见你思齐呢。只是本君甚是担忧,亲近多了,若是r.ì后割舍不下,可如何是好?”
李容若掩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握了握,抬眸看着窗外清冷孤单的月儿,轻言道:“脚下尸骸,如何还需为其埋骨?”
“呵,够狠!看来本君耳目老了,竟看不清听不明了。只要李少主切切实实断了探子带来的‘诬告’,本君与你,便仍同舟共渡。”
李容若不愿再续,便转移话头道:“帝君来此,只为探探诬告虚实?”
秦项懿眼神忽而冰寒冷鸷起来,连语声在这仲夏亦吐出冷雾般。“此一也,而首要则是,莫要多管闲事,带舍妹走。”
李容若挑眉看着他,冷冷一笑。“李某来要回自己的东西,如何成了管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