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是有苦说不出。
城墙不高,但耐不住折返往复的守卫步履匆匆,巡逻严密。杨无刚刚翻到城墙上,便是被发现了,但是他被擒拿之后,那脸上还是一副坦然的模样,这守夜的将领正当壮年,也有几分见识,他问杨无:“你是什么人?”
杨无答:“我从中原来,亦是往中原去,我是客人。”
将领不解其意,现下正是阳关危难之时,他是该杀了这个人的,但是观其面目,怕是哪家游学的贵子,又见着杨无身上的血迹,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身上的血,是哪来的?”
杨无笑道:“血不从我身上来,当然是要从别人身上来,大人,你这是明知故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将领感觉眼前这个青年人是在和自己兜圈子,这种感觉并不怎么好,他急于结束这段谈话,他转头和一名兵士道:“都尉应该还未睡,我不事盘问,只好麻烦了。”
都尉是一关口最大的官,这将领本来说话也不该这般随意的,但是正值战时,谁的手底下人多,那说话的分量便是足够让人掂量的,再说这将领说话向来也随意,这番话撂下来,那名兵士也不奇怪,让人用了个大枷枷将杨无锁了,三个人将杨无围在中间,一路往下,下了城墙,便是往那都尉府去了。
都尉自是未睡的,奉儒守官,念了几年书,心眼该长的是一个也未缺,当听闻杨无的事后,他直觉这杨无不简单,他没有耽搁,使人摁住杨无,他围着杨无转了几个圈,开头还是先前那将领问的杨无的那句:“你是什么人?”
杨无嗤笑了声:“大人,这句话,先前已是问过了。”
都尉拧了眉,还待再问。但即使是有人踩了杨无的小腿弯,顶着两个人的重量,杨无还是硬生生地站了起来,他道:“我师父曾与我说,若是天下安宁,我可做一小民,顺遂一世,若是天下动荡,我做一豪族客,- xing -命亦是无忧,但若天下之势尚未明,我落草为一莽汉,无人管得我,那以后还是无甚的需我烦心。在我入这阳关之前,我路过了一山寨,中有匪徒不过数十人,与我同行有一书生,我缺银子,他要命,一人五两银子,大人,我赚的这百余两银子,你说,亏是不亏?”
并不懂杨无说的这番话是何意思,但这并不妨碍都尉明白杨无的身份,都尉面上有些喜意:“你是杀手?”
杨无摇摇脑袋:“不是。”
都尉的面色有些僵硬:“不是?”
“拿钱办事,货银两讫,大人,你还未给我钱呢。”杨无挑了眉,笑道。
都尉连退了两步,自觉心中有些凉意:“你知道我要你杀谁?”
“不知。”
“那你……”
“看来大人尚不知晓我这道上的规矩,我这身手,一出手便是三千银子,只高不低,哪里管你要杀谁,后面只有加的价,可没有跌的价。”杨无嘿嘿笑了一声。
都尉想说那敦煌甲士将军的姓名,但奈何并不知晓,只好说了卫绾的名姓,也不知这杀手往返是否来得及,但聊胜于无。
而杨无听了只后,便道:“大人好眼光。”然后手虽还是被锁着,但手指弯曲摆出一个手势:“既然是那个人的话,自然是要这个价了。”
五指……都尉将信将疑:“五千两?”
“错了,是五万两。”杨无亮了亮自己的小白牙。
都尉倒吸一口冷气:“我可没有这么多银子。”
“没有?”杨无眉头一紧,杀气凛然而生,两手睁开了木枷,随手拔了一名兵士的佩刀,右斜下,一下子将都尉砍到在地:“没钱,你与我又是说个什么劲儿。”
都尉垂死,事发突然,几名兵士反应过来,拔刀便是要扑杀过来,杨无一脚踹飞一个,将手中朴刀刀尖压下,扛了一击,转手又是反杀了一个,一手提着个脑袋,又是一脚踢远,另外剩的那个兵士两股战战,杨无扔了刀,一跃到屋梁之上,破瓦而出,只留下清越笑声:“杀人是你,可与我无甚的关系。”
身上血迹未干,又添了几道新的血痕,杨无上了城楼,就仿佛那身后的追兵并不存在一般,守夜的将领猛然见着他,还惊了下:“你怎么在这?”
“竟然不问我是何人了么?”杨无夺了这将领的刀,一扬便是劈下:“自是要来杀你的。”
阳关城高七仞,杨无刚杀了这名将领,便是一跃而下,像极了那春日刚学飞的孤鸟,无甚的技巧,最后落地之时,在地上连滚了几下,也不管自己伤势如何,贴了墙脚,隐于黑暗,才细细喘息了会。
离了军营而行此事,竟然如此轻易便成功,杨无无疑是兴奋的,他急于回去向赵客报告这个好消息。
天将大白。营中旗帜隐约可见,本来几日都不见得赵客的,但这次被抓了个正着,杨无只远远看见了赵客的人影,莫名地心中就有些发虚,但赵客早已是发现了他,自己培养的人,他不听脚步,那鼻尖也像是漂浮了其气味一般,不可能分辨不出来。
赵客没看杨无,他只道:“你这小子运气不错。”
可不是不错么?杨无也不觉得这大功一件全是自己的功劳,不过赵客竟然知道自己要干嘛,这说不得要夸自己几下了,但他面上的笑容还不待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