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出乎我意料。本以为跟踪我的是位高手,没想到竟是你。”
小枭兴奋不已:“这么说来阿母是同意我去汝宁了?”
甄文君说:“汝宁兵已在颈,你当真敢去?”
“敢!自然敢!我要去救阿婆!去杀几个胡人!”
甄文君道:“你自己就是胡人。你去汝宁也不是不行,但我有言在先, 一切行动必须听我的, 不可有一丝任- xing -, 否则- xing -命不保可不是开玩笑的!上马来!”
小枭一跃而上,抱紧甄文君的腰。
二人穿山越岭极其颠簸,小枭半个字的怨言也没有。
甄文君心中感动不已,又热血沸腾。
汝宁已在眼前。
身后胡贼的马蹄声和狂笑声轰隆隆地,震得庚太后面如铁青。牧儿藏在她怀中,在颠簸的马车内瑟瑟发抖。
本来已经到了渡口,谁知渡口全都是胡人,士兵们只好调转马头先离开。冲晋人发现了她们的马车,如潮的追兵向她们涌来。
“皇祖母,牧儿怕。”牧儿抓着庚太后的衣角,平日里粉团般的小脸此刻因为害怕变得雪白。
庚太后此刻也没心情去安抚胆小的皇子,她一心惦记着李延意。
一会儿想着不是说了出来就汇合吗?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影?一会儿又想,这些胡贼追得这样紧,怀琛是不是没能逃出来?庚太后好几次要喊停马车,但驾车的追月军士兵丝毫不理会她,只一心向前狂奔。
庚太后想要掀开布帘往后看一看,看看身后的汝宁城究竟怎样了,那些追击的胡贼又是什么情况。好几次动了一探究竟的念头都被胡贼可怕的叫声和嘘声给吓了回来。
她口中念念有词万分犹豫,坐在一旁的恭儿看出了她的心思,趴在后窗户听了半晌,心下一横,将窗户给撑开了。
这一看吓了她一大跳。
青色的晨光下,乌压压一片身穿战甲的兵马形成一面望不到边的扇形向她们推过来,距离越来越近,她几乎可以看见为首的那个胡贼一头编成奇怪辫子,犹如扫帚一般的长发在风中飞扬,舔了一圈厚厚嘴唇的红色舌头长得像地狱索命的鬼差。
恭儿心中砰砰直跳,觉得自己和那鬼差对视了。鬼差从后背抽出一支箭,“嘣”地一声- she -向恭儿的眼珠子。恭儿大惊,一位追月军士兵用身子挡下了那支箭,从马上摔了下去,被随之而来的冲晋铁骑的马蹄踩成烂泥。
“快撤!快!”
叫声四起,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惧。眼看庚太后的马车就要被追上,追月军只能分出两路,一路继续护送,另一路分了两百多人拼死抵挡,和冲晋军正面交锋只想要拖延一二。
而就在她们撞上冲晋军的一瞬间便如同被烈马撞碎的蜘蛛网,瞬间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疯狂的追兵依旧。
恭儿急忙将窗扣上,气儿都要吓没了。
庚太后和牧儿抱在一块儿大气不敢喘。
“发、发生什么事了……”庚太后问道。
恭儿看了看牧儿惊恐万状的模样,没敢告诉她们当下真正的情况,只说:“皇祖母、牧儿别自乱阵脚,那些胡贼人数虽多,身下的马却未必有我大聿骏马跑得快……”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自车厢后穿出,从她的脸庞一擦而过,根本没给她们任何反应的时间,“嗖”地一声破了前方窗格,正中赶马士兵的后背心。那士兵哀嚎一声摔下车去,马受惊胡乱奔跑。其他追月士兵都在狂奔的马上,追兵近在咫尺,稍有犹豫便会被杀,一时间狂奔的马车无人能拦下来。
惊马冲出道路向着草丛间奔去,车轮碾在碎石之上摇得车厢内的人左右晃荡。庚太后脑袋被撞了好几下,发髻都歪了。牧儿大叫着滚了出去,要不是恭儿拉他一把,只怕他已经葬身在马蹄之下。
恭儿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得稳住马匹。
她年龄太小没自己骑过马,但是马车不同,只需要控制住缰绳便有可能将马重新掌握。恭儿左摇右晃地艰难挪出马车,果断地一把抓住了缰绳。她曾经注意过马夫们驯马的动作,此时模仿起来虽不能立即起效,起码也能渐渐将马赶回正轨。
可惜冲晋铁骑不会给她太多的时间。
瞬间包围。
太极殿前,李延意嗅到了火的气味。
“陛下!他们杀进来了!”几名追月军士兵后背上插着剑,浑身是血手脚并用地跑到李延意面前。李延意的两万藏兵早就被击溃,禁苑之外的尸首堆积成山。
已经没有人能抵挡冲晋。
禁苑沉沉的大门外越来越沉重的撞击声撞在士兵们的心上,撞得空荡荡的禁苑内所有的事物都在发颤。
除了李延意。
青锋出鞘,于空中优雅地画出一个明亮的弧形。
这个国家的帝王持剑站在太极殿外巨大广场的正中,面不改色。
巨大的牢笼,困了她这么久的地方,终究没能从中逃脱。
“你们走吧。”李延意道,“不必白白牺牲。”
追月军士兵哪里肯走,全都死守在李延意身边。
“吾等愿与陛下同生共死!”
李延意哈哈笑:“好!是我大聿有骨气的军人!死有何所惧?能杀一个胡子是一个!”
追月士兵们高声附和着,只剩下二十多人却拥有横扫千秋之势。
其实结局她们早就想到了。
再汹涌的气势也敌不过大军杀入的砍刀冷箭,李延意被砍了六刀,摇摇欲坠,始终没有倒下。
士兵们早就被分了尸,只有她还活着。
她在想,这些胡贼似乎不想这么快让她死,或许还想折辱她,或是将她当做筹码图谋更多。
做梦。
李延意将剑架在脖子上,没有丝毫犹豫狠狠抹了下去。
“锵”地一声,剑被飞来的石子打落,出乎李延意的意料,也出乎四周将她团团围住的冲晋人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