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反倒是莫绍轩心里并没有怀疑袁司马,原因很简单,就像袁司马自己说的那般,犯不着。他是司马,就算这案子真是他买通人诬告的,想要灭口也犯不着亲自动手,派人解决就是。更何况袁司马年纪不小了,若是大半夜跑到城外去追杀一个庄稼汉,今早不可能是如此精神抖擞的模样。
当然,心里明白归心里明白,莫绍轩面上却也露出了和旁人一般狐疑的神色。
袁司马的脸彻底黑了,因为堂中众人不信任的目光,他转身冲着莫绍轩拱手道:“大人明鉴,下官昨夜一直待在家中,我府上家人仆从皆可为证。”
莫绍轩点点头,刚道了一声:“袁司马的为人,本官自是……”
还没等莫绍轩一句客套话说完,旁边那汉子便又喊道:“大人,大人您信小人的话啊,小人说得句句属实!那银子我还没动,全部用陶罐装了埋在我家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您派人去挖吧。那么多银子,那么多银子,小人一辈子都赚不回来,您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莫绍轩眨眨眼,虽不明白今日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这银子挖出来至少能证明一件事,那便是醉风楼一案真是被人诬告的。这原是他从京城来的目的,所以他看了一眼自己从京城里带来的亲信,便吩咐左右道:“来人,去挖。”
几个衙役领命而去,莫绍轩的一个亲信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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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接你回家
一个时辰之后, 被派去挖银子的几个官差毫无意外的带回了一个装满银子的陶罐, 里面的银子倒出来, 足足有五百两。对于莫绍轩这般出身的人来说, 这银子完全不够看,但对于堂下这个庄稼汉来说, 就真如他所言,是他一辈子也赚不来的。
接下来的审讯且先不提, 有了这一陶罐的脏银为证, 醉风楼的案子却是轻而易举就被推翻了——人命案还是要查, 醉风楼被人陷害,自然和这案子也脱不开干系, 但终究不是主要嫌疑了。
值得一提的是, 区区半个月时间里,醉风楼的人身陷囹圄,死了三个, 残了两个,其余人等几乎全都脱了一层皮, 就连醉风楼的主事张管事也没能幸免。这般结果一出来, 含冤而死的三人家中自然不肯轻易罢休, 他们被文丞相放了出来,直接抬了尸体在府衙外闹了起来。
当然,这都是后事了,眼下这正在审的案子却还没结,因为那汉子见到官差果然把银子挖回来后, 就更一口咬定袁司马要害他的事了。
昨夜的事大概是真把这人吓坏了,眼下再看这些曾经宝贝万分的银子,也是心惊胆战。他一手指着被放在堂前的银子,一手还立在公堂里的袁司马,便冲着莫绍轩激动道:“大人,大人,您看啊,这些银子就是他给我的,他让我诬告醉风楼,他还要杀我灭口……”
要说这人生得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其实也不傻,他知道官官相护,更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如果眼前这知府大人不是新来的,他是断然不敢敲这鸣冤鼓告状的,多半便是寻个机会挖了银子,然后直接背井离乡逃命去。可如今看来,袁司马会想杀人灭口,想来也是境况不佳。
袁司马却是没想到连个小小的庄稼汉都敢算计自己,寻常的好涵养荡然无存,当下气得脸红脖子粗,便瞪着那庄稼汉斥道:“胡言乱语!你之前还说不知道是谁收买的你,现在倒好,什么都敢往本官身上栽了。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是什么罪?!”
汉子被这一怒斥,顿时怯懦的缩了缩脖子。然而他抬眼一看,却发现堂上的知府大人正一脸兴味的看着自己,并没有发怒的模样,顿时又有了底气一般,梗着脖子说道:“我之前说不知道是真不知道,可你昨晚都带人来杀我了,说得明明白白我都听到的,现在当然知道了!”
袁司马更气了,两人你来我往的争了几句,那汉子却是死不松口。
莫绍轩听得好笑,也不知袁司马当初让人收买这汉子诬告时,有没有想过对方会是这等难缠人物。他听了半晌,眼看着两人越说越没谱,终于拍了拍惊堂木,问那汉子道:“一家之辞不足为证,你可有何证据,证明你所言非虚?”
那汉子愣了愣,指着堂上的银子说道:“大人,这些银子不是证据吗?”
莫绍轩却是摇摇头,说道:“这些银子上面没有标记,不能证明什么。”
汉子脸上顿时一白,想要争辩又很快意识到这公堂上并非他可以胡搅蛮缠的地方,之前种种,不过是因为莫绍轩纵容罢了。所以他只能惨白着脸垂下了头,仿佛无话可说一般。
袁司马见状也是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却见那汉子陡然抬头,说道:“大人,我想起来了,我昨晚逃跑之前看见了一个人的脸,身高七尺,络腮胡,下巴这里有一颗肉痣……”他仔细将那人容貌描述了一番,末了一口咬定这人定是袁司马手下。
这一回他倒是误打误撞了般,不等袁司马开口,莫绍轩便幽幽道:“袁大人,我记得你府上护院,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吧,本官上任那日,正巧见过。”
袁司马一时无言,等到莫绍轩派人去袁府传人,却发现那人早已不见踪影后,袁司马和这事儿似乎便越发脱不开干系了。他满腹冤枉,却是有口难言,好在还有府上仆从证实他昨晚真在府中,不曾离开,才没有被莫绍轩下令当场拿下,只不过嫌疑在身却是再难洗净。
退堂之后,前一日才赶到洛城的师爷忍不住问道:“大人今日缘何不继续审下去?依在下所见,袁司马与醉风楼的案子脱不开干系,大人收拾了他,也好尽快将这洛城的权柄收到手中啊。”
摩挲这手指轻笑了一声,莫绍轩答道:“袁司马此人不足为虑,就这短短十几日的功夫,落下的把柄实在太多了,什么时候都能收拾,今日且不必纠缠。”
莫绍轩是个君子,可步入朝堂之后没有人能继续单纯,他能为红颜千里赴任,可不代表他看不清形势。端看文丞相这几日展露的手腕就知道,这位已致仕的丞相大人可不止是在修身养- xing -和养老,他要玩死袁司马也是分分钟的事。这样的人,他可得罪不起,自然更不敢轻易拂逆对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