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娮姬现在正心烦着呢,脸色不太好,说话也挺冲,她瞥着魏意,冷声道,“不然呢,打一架再放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魏意被娮姬凶的愣了愣,解释道,“我知道你们得走了,那天那使臣的态度太奇怪了,我又不瞎。”
娮姬叹了口气,“我不想把火发你身上,能不能让开?”
魏意看着车厢,问道,“我能不能再见子午姑娘一面,这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她病了,现在昏迷不醒,你见不着。”娮姬说。
魏意眼神有些黯淡,却也没怀疑娮姬骗他。
“娮将军,其实王上下了命令,不许你出城门,如果出了,立刻禀报。”
“行吧,”秦威王好歹是个君王,可能察觉了点什么,也可能是在那个使臣那儿问出了点什么。
娮姬虽然有些惊讶,但是更多的是不耐烦,她想快些离开西京,真的担心这会儿公子陵已经跑到王宫见着秦威王了。娮姬摸了摸身侧的长剑,打算直接闯了。
“不过,”魏意说,“我会让你们离开的,因为我是真的心悦子午姑娘。”
娮姬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惊讶。
魏意表情哀伤,鼻尖红红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忍住没哭憋出来的,“我原以为我拿的英雄救美的戏本,应该有抱得美人归的结局,话本果然都是骗人的。”
娮姬看着他,“你就算为子午做出什么牺牲,我也不会告诉子午的。”
秦威王看丞相一家不顺眼挺久了,本来就打算跟丞相清算,魏意不管是故意放走她,还是实在没能力拦不住她,都得担上个失职的罪名。
“不用告诉她,我本来就是将死之人,在这之前,还能为子午姑娘做点什么,我很高兴。”魏意笑了笑,这句话都带上了哭腔。
说完,魏意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然后抬手示意士兵开城门,对娮姬道,“你们走吧。”
娮姬看了他一眼,连个“保重”都说不出口,只叹了口气,驾着马车离去了。
魏意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走出城门,踏着泥泞,裹着寒风,一点点走远,直到马蹄声都听不到了,马车也看不到了,魏意还是看着那个方向,有不明所以的小兵问他,“将军,能关城门了吗?”
魏意这才回过神,他“唰”的一声打开他的新折扇,拿在身前轻轻扇了扇,笑道,“关吧。”
娮姬带着子午走了两天的时候,西京传出来娮姬叛国,还企图自立为王的消息,紧接着就是一道又一道要她命的命令。
秦威王说了,谁能杀了娮姬,谁就能拿到万两黄金,还能做官,诱人的很。
娮姬成了大秦口诛笔伐的罪人,现在,大秦百姓提到这个娮将军,不是嫌弃一个女子玩弄政权不定背后得多肮脏,就是嘲笑身为女子不自量力到这个份上真是可笑。
反正没什么好话,娮姬最开始听到还会难受,心口堵得慌,后来听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不止无所谓,还可以静下心好好想想接下来要面对的东西了。
娮姬想了很久,想可用的战术有哪些,想预计要抗住的敌军人数和钱粮能撑的时日,最后想的是,如何安置子午。
子午不能再跟着她了。
秦楚目光都放在淮城、放在涅凰,子午离开她,就会安全。
现在世道那么乱,大大小小的国家那么多,想要在不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里找一个人,太难了。
子午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子午哪里都可以待着。
除了她身边。
顶着各路追杀又跑了五天的时候,丞相被全家抄斩了,连个几月大的娃娃都没放过,基本是死完了。
魏意,自然也在其中。
秦威王列出来的丞相的罪名很多,有贪墨军饷,有私吞赈济的灾粮,还有说是和娮姬私下来往意图谋反。
娮姬听到了嗤笑一声,真特么假,是个人都知道她跟丞相不对付了多少年了,真没想到最后还能被说是有勾结。
关于丞相,秦威王罗列长长一大页的罪名,百姓懒得看,只知道一点,就是这么坏的丞相,官还这么大,都被王上连根除了,可见,王上是个好王上。
接近淮城的时候,又下起了大雪,一会儿工夫,就铺天盖地的一片白,而娮姬已经焦躁的到了要爆发的边缘了——因为子午还没醒。
都这么多天了,虽然子午不吃不喝仍然没有消瘦,但是子午怎么都醒不过来,娮姬甚至想着要不要到下一个村歇脚的时候,借个唢呐什么的冲着子午的耳朵吹。
娮姬一直往前赶路,但是雪太大了,都不太看得清路了,不得已,娮姬只能找了避风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的手因为一直握着马缰,冻的通红,弯着指头想搓搓手的时候,才发现指头僵硬的跟里头搁了铁棍似的,弯不了。
娮姬钻进车厢,左手钻进右边袖子里,右手钻进左边袖子里,再肩膀一耸,脖子往衣领里一缩,才觉得暖和了点。
呼出一口气,娮姬习惯- xing -的看向子午,却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带着笑意看着她。
娮姬瞪了瞪眼睛,又眨巴了好几下,才确信子午的确醒了——
睁着眼呢,那么大的眼,那么好看的眼,还带着笑呢!
一下子,连日来积攒的所有的不开心都没影了,娮姬咧嘴笑了,挪了挪,就要凑到子午那边儿去,结果一个踉跄,差点趴下,这才想起来自个儿还缩着呢。
子午用手撑着起了身,眉眼弯弯的看着她,“娮姬,好久不见。”
娮姬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嗯,你再不醒来,我怕是得想法子求仙问道了。”
子午坐直了,趟的久了,哪儿都不舒服,没忍住,她还是伸了个懒腰,抻了抻胳膊腿,然后打量着四周,问道,“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