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是件神圣又严肃的事儿,到了时辰, 祭司从小楼上下来了,走到了最前面, 煞有其事的念着含糊不清的祈福的话, 其余人包括女皇都要站着仔细听。
而那些连高阁都没资格上来的人, 就得跪着了。
子午站在娮姬身后,起先还饶有兴趣的听着,后来发现听不懂祭司在说什么,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子午耷拉着脑袋,突然有些想打哈欠, 还没来得及,手心就被挠了一下。
她低头望过去,就撞进了娮姬含笑的眼里了,娮姬声音很小,几乎只能靠嘴型辨别了,“困啦?”
子午点头,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
娮姬笑意更深了,她小动作的指了指斜对面一个红衣男子,对子午道,“学着点。”
子午看过去,那人也是低着头,一副虔心聆听的模样,两侧的长发滑落在脸侧,遮去了大半脸。
仔细看两眼,子午才看出来,这人竟然半阖着眸子在打盹。
娮姬小声道,“那就是苏灵均,每年祭天都睡,皇上都懒得再罚了,好歹这样下面的人看不见,你要是打个哈欠,太明显了。”
“……学到了,”子午叹了口气,聊了这么几句,其实也没那么想睡觉了。
祭司那边的话总算念叨完了,娮姬跟子午说主要是今年有大灾害,不然不用念叨这么久的。
女皇上前两步,拿着个精致的小刀,在手指上划了一下,血滴在早准备好的酒杯里,瞬间晕开了。
女皇是在罪己,紧接着就说着很多文绉绉的话,大意是说自己不对,会更加努力,并且祈求上天对她的子民好点。
礼乐声也在这时候响起,埙、编钟、还有比人高的大鼓等礼器,都奏响了,和出磅礴之势,很震撼。
子午离鼓有点近,心脏跟着鼓点跳,嘭嘭嘭的,很沉闷。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打个响指来场雨赶紧结束这阵仗的时候,旁边的古树响起一阵哗哗声。
子午立刻盯了过去,这会儿没风,古树怎么会有这动静?
就在下一刻,古树中突然蹿出来二十几道绿油油的人影,抽出被绿叶缠着的剑,向高阁上的权贵们,攻了过来。
和宁和护卫等人都在台阶下面,见状纷纷赶了过来,和刺客们交锋了。
这些刺客像是纯粹想发泄杀欲一般,没有确切攻击哪个,像是所有的权贵都想砍了,有三个向娮姬这边过来了,和平立刻迎了上去。
娮姬看着乱成一团的人,沉声对和宁道,“带子午走。”
这命令和宁不愿意听,一剑又拦下一波攻击,假装没听到。
娮姬有些生气,刚想说什么,子午拍了拍娮姬的胳膊,说,“我不用走,我说了是来保护你的。”
娮姬看了她一眼,笑的挺无奈,想了想,隐晦的提醒,“人这么多,你别冲动。”
子午愣了愣,冲动?什么冲动?娮姬在暗示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有一个绿衣人冲破了和宁的防卫,一脚踹在了轮子上,抬手一剑又挡在子午面前,丝毫不顾和宁在他背后捅的那一剑,竟是抱着以命换命的打算的。
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娮姬坐着的轮椅一路往台阶下滑去。
娮姬不慌不忙的从轮椅后面捞出个绳子,扔向和宁,和宁飞身过去一把捞着,眼看总算止住了下滑的力道,这时候半拉轮椅已经悬空了。
和宁刚要把娮姬拽回来,两个绿衣人就两面夹击,将他给堵死了。
又有一个绿衣人一手拿剑砍绳子,一脚冲着轮椅又是一踹,和宁和平那边都自顾不暇,一时间竟没人能止住。
眼看娮姬就要被轮椅带着从上百阶台阶上摔下去了,一道破空声响起,一条白绫在众人脑袋上滑过,稳稳的将娮姬带轮椅缠在一起。
顺着白绫看过去,竟是子午。
绿衣人再次反应极快,立刻有两个人就刺向子午了。
子午挑眉冷笑,另一只袖间又抽出一道白绫,裹向了比人还高的大鼓,手腕一动,带着大鼓就砸向冲着她来的绿衣人。
紧接着,又将大鼓立起,收回白绫时候顺势在鼓上一敲,圆滚滚的大鼓就顺着力道往下滑了,滑下去的一路撞到不少绿衣人,给撞下台阶了。
子午放松的打了个哈欠,足下轻点,下一刻,人已经站在了古树枝桠上了,她胳膊一抖,就将轮椅和轮椅上的娮姬带到了她旁边。
子午算是看出来了,这些绿衣人看着谁都打,但是最终目标就是娮姬。
都这么久了,再打不出个结果,皇家也太丢面子。
在护卫越补越多的时候,绿衣人里有人吹了声口哨,立刻,整齐划一的就往外撤了。
没多大一会儿,只剩下高台上东倒西歪的权贵们和一片狼藉了。
树上,子午弹了下娮姬的脑门,问道,“我这算冲动吗?”
“不算,”娮姬笑着叹了口气,“就是勒的有点紧,我这还是头一回在树上坐着轮椅啊。”
“什么感受?”子午问道,手腕抖了抖,把白绫松开了一些。
“刺激,”娮姬说,“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你刚才那一番行云流水的招式,潇洒极了,你救了我。”娮姬认真的夸赞。
子午眯了眯眼,扭了扭手腕,“我也觉得我特潇洒,这算不算话本里的英雄救美?”
“算,”娮姬乐了,“那你要不要我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子午重复了一遍,低头看向她。
“你不是常看话本吗,这样的应该不少看,”娮姬也仰脸看着她。
子午没说话,娮姬抿了抿唇,笑意淡了下去,无比严肃认真,“你看,即使我早就想到备下绳子,可是刚才还是差点死了,再算无遗漏,也终究是个瘸子,还是个被人盯上了命的瘸子,我怕我不说,这辈子你都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