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言长公主的脸色却并没有好多少,反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她倒是想用剧毒的,只不过没有那个胆子罢了。”
喻琼跟雪禅都不敢接话,经雅低头去看了眼自己伤的地方,皮肉向两侧翻开成了一道横行的伤口。刚刚因为溪水冰冷而稍稍止住的血又开始流了起来,方才同因为溪水冰冷而麻木了的知觉现在也回了来,只觉得丝丝缕缕的疼痛从伤处缓缓蔓延开来。
长公主看见,便压下了怒气,敛着眉心蹲下去替经雅将伤口上药包扎了。
雪禅跟喻琼倒是有意代劳,不过全都被长公主一句“不用”给打发了回去。
没事可干,喻琼便看了雪禅一眼,示意她跟自己过去旁边,雪禅虽有些不明所以,但她一向听惯了喻琼的指挥,便就也没多问地告了退跟了过去。
两人稍稍走远,喻琼才站定回头去看溪边的长公主和经雅。
喻琼似乎有些怀疑不解,问道:“殿下和经家的那位小姐,从何时起变得如此亲密了?”
“亲密?”经雅似是不太认同这个词,道:“没有啊,我上一次去宫里的时候,经小姐只是和长公主在同桌用饭,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啊……”
喻琼不可置信地重复道:“同桌用饭?”
雪禅点头,丝毫不觉得那里有什么不对,道:“是啊,同桌用饭——有什么不对吗?”
喻琼看着溪边一坐一蹲的两人,在心里默道:哪里都不对……
自先太上皇驾崩后,长公主还从未与谁同桌用过饭,更没有过屈膝蹲身地替别人包扎伤口还十分自如这样的事情了……
但这话她又不能说出来,不然她这边一说,雪禅肯定转头就会一字不落地全告诉长公主,若长公主明白过来的话,那只怕是会更不对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喻琼摇摇头,道:“没什么不对……你去把长公主和经小姐的马牵过来吧,我去看着他们收拾。”
“好。”
雪禅应下,两人便分开行动去了。
溪边的两人还在那儿没动,长公主给经雅系好绷带后便站了起来,垂着眼看着经雅,却一言不发。
经雅就低着头假装不知道长公主在看她。
先前那支箭- she -过来的时候,她的确是存了一半别的心思,不过当那箭真的到了的时候,她闪过去替长公主挡的那一下也全然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动作。
她看见那箭时,脑子里第一瞬间想到的,是她可以此来获取长公主的信任。
苦肉计,向来都是针对疑心病的一剂再好不过的良药。
但是方才她一听见长公主说雪禅在的时候,便就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不是别人对长公主的埋伏,而是长公主提前为别人设下的陷阱。
如此一来,她的苦肉计只怕也要变成了在演戏。
也不知长公主会信她几分……
抬手摸了摸被绷带裹住的地方,经雅默然在心里叹了口气,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等着长公主发话。
长公主不说话,只看着经雅,看她安静淡然地坐着,心头的怒火便自然去了几分。
她当然明白经雅方才的奋不顾身是为的什么。
小耗子精明,更何况是重来一世的小耗子。
经雅小耗子想要拉着她自己和经家在她这里站下队,她也全都明白,所以前些日子在宫学里的时候,自己对送上门来的小耗子并不客气。
捉弄戏耍,她每一样都做了,而那只小耗子也每一样都默默受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她的确早前便知道了,她会带着经雅过来,便是已经存了想要拉经雅入局的意思。
只不过万万没想到,这只小耗子竟肯为了她做到那样的程度。
若只是为了取信于她,那么方才那纵身一挡,已然足够经雅在她这里确立下不可动摇的地位了。
长公主定下心思,在没有迟疑。
向后退了一步,长公主向经雅伸出手,经雅看着面前的手愣了一下,抬头去看了一眼长公主,长公主便昂了下下巴,经雅会意,便将自己的左手搭去了长公主的手上,长公主轻轻一拽,便将经雅拉了起来直到自己面前。
“我今后,不会再为难你了。”
第20章 亲密与否
温煦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下来,落在树叶上,阳光便将新绿蒙上一层油油的亮光,而落进溪水里,阳光却被揉碎成了无数闪闪的小小金鳞,随着水波流动而舞起。
不远处的林中有鸟雀叽叽啾啾地叫着,鸣声清脆婉转,回荡在山间,倒似一段天然乐章,余音袅然。
经雅就在这时候,听见长公主说:“我今后,不会再为难你了。”
这还是头一次,经雅觉得有人说话的声音比仙乐来得都动听。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最后只剩下十分感慨地长叹一声。经雅想,还是她选得对,长公主其人,绝对是她奉为主上者最佳人选也。
她的苦肉计,长公主未必看不出,却仍愿意成全她的心意,这便是长公主的用人之道。
不信者疑,信者深信,长公主对部下放心,部下也自该对长公主尽忠。
“经雅?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长公主见经雅似乎是走神了,便拉着她晃了晃,又叫了一声:“经雅?”
经雅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事。”
长公主观察了下,见她当真没什么异样后,才放心下来。正好雪禅牵着马过来了,长公主便就拉着经雅向马走了过去。
经雅被长公主握住手拉向前,忽然便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冷意。
朝着冷意的源头看去,经雅便瞧见了拉住自己的长公主的那双冻的通红通红的手,先前长公主在溪边给自己一捧一捧掬着水的画面又从眼前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