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未曾多想,现在再回过头来再看,大约自己父亲那时铁了心要站在新帝那一队里,多少也是有这个原因在的吧?
经雅在心里叹了一声,如此算起来,还是她连累了经家……
经父见经雅脸上有怅惘之色,心中疑惑,便问道:“雅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父亲不必担心。”经雅摇摇头,收敛了外露的神色。
罢了,不想了,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但上辈子留下的教训,这一世她必定会认真吸取,以前事为师,绝不会再让自己,让经家走上那一条错路了。
经雅藏在袖中的手暗握成拳,面上神色却是平淡无波。
垂着眼眸,经雅略微想了一下,才抬头重新看向经父道:“父亲,张少恒推我落水一事,其实与大长……长公主并无干系,且还是长公主叫人救的我。”
叫了大长公主十数年,一时间都要改不了口了。
经父不大信:“此事当真吗?那为何雅儿你那时没有同我说呢?”
其实是半真半假。
但是想要经父对长公主改观实在太难,若有一件救过自己的功劳作为改观的开始,显然是适合不过的了。
经雅垂下眼帘,手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道:“那时候我受了惊,一时间不记得要说这事情,后来再想说的时候,却又总忘记跟父亲提了。”
经父颔首,郑重道:“既如此,那明日我便要亲自上长公主府去拜谢了。”
果然,把长公主往自己的救命恩人的身份上一套,经丞相立马就对长公主调转了态度。虽然尚做不到完全放下成见,但是总归感谢的态度还是表明了的。
可这个改观暂时还不能被旁人看出来。
否则还没等长公主势成,经家怕就要被当今的皇帝给修剪去了,更何况长公主这个救命恩人的身份还有一半是假的。
各方都思考过,经雅就轻轻摇了一下头,对经父道:“不必如此。明日是大年初一,父亲就让人以我的名义,给长公主府送一份拜年贺贴吧。”
“以你的名义送?”
“对,就以我的名义送。”
经父皱眉想了片刻,也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事情,略顿了顿,最终还是点了头,说:“好,我知道了。”
“是。”
经雅知道自己父亲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系,便也就不再多言了,只将书又翻回到先前看到的那一页,静静地继续看了起来。
等到晚上吃过团圆饭,一家人又在一起坐了一阵子,走了个守岁的形式后,就各自都回房去了。
家里面人少,规矩也就没有那么多,也算是人少的一点点好处了。
经雅回到房里,觉得还不困,就拿了本书坐在案前看了起来。
结果看着看着经雅便就走了神,书上的字一个没看进去,思绪反倒是全都拐到别的事上去了。
今晚是嘉平二十七年的最后一夜了,再有几个时辰,就到了嘉平二十八年,等二十八年再过去,就是二十九年了。
嘉平二十九年暮春,现今在位的这位皇帝驾崩,幼太子即位。
同时,也是大长公主入手朝政的开始。
留给自己的,就只有嘉平二十八年这一年的时间。
而能否让经家顺利登上大长公主的这艘船,就全都要看明年了……
“经雅,经家已经没了。”
“不过我最可怜的,还是经老丞相,一把年纪了还要经受一遭流放之途的艰苦。但是幸好啊,他老人家只到中途就去了,倒也不用再体会幽州苦寒了。”
……
经雅手下捎带力气,捏在指间的书页都被攥的皱了,猛一醒神,从前世的回忆里抽身出来,经雅突然间觉得有些恍惚。
紧紧地闭了下眼睛,锁着眉头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下,经雅才缓缓地重新睁开来眼。
将书放下,又把被自己攥的皱了的那一页书压了压,翻开来再看,纸页是平回去了,但其上的皱痕却是再难消除的了。
盯着那些皱痕,经雅只想了一下,就把这一页书撕下来了,毫不犹豫。
过去的事情即便是已经过去了,但总会留下过去的痕迹。而自己虽有幸得以重来一遍,那些事情也都尚未发生,可自己心底的皱痕却已然存在了。
她习惯隐忍,却从来不会逃避。
已经存在了的,那就继续存在着,她不会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她只会将这些皱痕一条一条纹路理清楚,再顺着纹路找到自己想要的。
经雅拿起撕下来的那一页纸,对着烛光静静地看着。这一页纸她要留着,把它当成是一个警醒,也好让自己时时都牢记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明日等自己的拜年贺贴送过去,大长公主若还是从前的那个大长公主,那应该就会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不过只送一封贺贴也不算太正经,还是要等日后挑个时间亲自去一趟才行。
她一个人亲自过去,既不会太过惹眼了,又能体现出来诚意。总归她如今才十四岁,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孩子要跟谁好不跟谁好,也并不能代表家族。
即便要说孩子的行为全是父母的教导,也大可以全都推到- yin -谋论上去。
反正这一回,谁也不能妨碍她要做的事情。
经雅将那张有皱痕的书页叠了几叠,夹在书中间,将书往案头一放,人就站起来准备去休息养精蓄锐了。
从明日开始,她就都要数着过每一天了,大意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成年礼都设定在十八岁,爱你们,么么啾~
第3章 大年初一
嘉平二十八年,正月初一。
丞相府以经雅的名义写的拜年贺贴一早就被送到长公主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