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白散乱的焦距落到这人脸上,良久,终于唤了一声“季大哥”。
冷东大喝,“来者何人?”
季翦尘倾城眉目此刻带了一丝暴戾,紧盯着慕清沣道,“废什么话,赶紧抓人!”
慕清沣不再迟疑,喝道,“拿下!”
就听受伤的蒙面人高声喊道,“姑娘快走!”紧接着,就见他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物,猛然捏碎,就听“怦”地一声,自他手中腾起一团红烟,瞬间充斥了水榭。
冷东吼道,“是毒烟,闭住呼吸!”
红雾以极快地速度扩散,水榭临水而建四面透风,不一会儿,红烟散尽,观心已不见踪影,地上只余一具尸体。
慕清沣吩咐冷东从死士的尸体上查找线索,便领着季翦尘将半昏迷状态的顾少白抬进了客房。
“去找随行医士过来”,慕清沣吩咐周平。
“不必了”,季翦尘将顾少白安置在床榻之上,毫不客气地拒绝道,他此时将妖媚之色全然收起,整个人像一把镶金嵌玉的刀,虽然美绝艳绝,却杀气四溢。
季翦尘抬起顾少白那只鲜血淋漓不辨模样的手,手指轻轻地在伤口上按了两下,说道,“拿些清水纱布来。”
周平立刻着人出去准备了,还是找来了医士。慕清沣左肩的伤口入肉颇深,血流不止,看着非常可怖。
他捡了张离床榻最近的椅子坐了,看着季翦尘有条不紊且极其麻利地处理伤口。
顾少白痛到极点,神智却异常清醒,他扯了扯嘴角,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季翦尘从伤口上将视线移到他脸上,瞪了他一眼,目光柔和温情,“你呀,怎么几天不见就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他叹口气,咽下满肚子的埋怨,“我不白收你银子的,你爹他们已安全到家了,我这不闲来无事么,就来看看你。”
顾少白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 “你不是……嘶……来找我要银子的吧?”
季翦尘看他痛得连音调都变了,真是又心疼又气愤,“闭嘴吧,再叨叨就立马还钱!”
顾少白识趣地闭上嘴巴,疼得心都缩成一团了,还是不自觉地望了慕清沣一眼,与他对视了一下,立刻移开了视线,那满身的血,刺得他眼睛疼。
慕清沣心中难受得像堵了团东西,让他窒息,让他难受。他想,顾少白一定会恨他吧,恨他没有及时拿出信来,恨他被他连累,恨他冷酷无情……
季翦尘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洒在清洗干净的伤口上,给他细心地包扎好,这才长长纾了口气,“还好,没有伤到筋骨……”
他转头瞪了慕清沣一眼,“我说你好歹还是个王爷,怎么这么不顶事儿呢,连个人都护不住……”
冷东厉声喝道,“哪里来的狂徒,胆敢辱骂王爷,你不想活了么……”
慕清沣摆摆手,“冷东,退下……”
“王爷……”冷东欲言又止,最终跺了下脚,退到了门外。
“你是何人,怎敢随意出入本王府邸?”慕清沣漆黑如墨的眼珠子一眼不霎地盯着他,并做着他身份的推测。
一身用料考究的黑衣包裹着他瘦韧纤长的身躯,五官极其俊美,一双斜长的凤眼,即便不说不笑,也自带万般风情。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男子,问心的相貌已算拔尖,可在此人面前,恐怕连一半儿都比不上。
季翦尘冷冷一笑,“我是少白的朋友,至于我的名姓,不足挂齿!”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本就能人异士众多,许多人不愿将姓名宣之于口,也属正常!只要他不是大j-ian大恶,慕清沣并不想纠结,更何况,他还救了顾少白。
“今夜谢谢你了”,慕清沣对他的不敬言语和不请自来显然并不打算追究。
季翦尘正想再刻薄几句,却觉顾少白扯了扯他衣袖,并冲他摇了摇头,当即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不再开口。
顾少白的眼神像根针,深深地扎了他一下,那目光里含了太多东西,糅杂在一起,无端端地让他难受!
他在漠北城就偷偷地溜进漠北王府好几回,只为了看他一眼,一路上更是扮作仆从时不时地观察一番。
顾少白面对慕清沣的争扎、执拗、愤恨、坚持……无一例外地落入他眼里,然而,这一切,都是掩藏逃避内心的手段,他的心早已钟情于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
季翦尘将药瓶扔在床上,站起身,抿着唇一言发地往外走去,身形微晃间便已到了门口。
顾少白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那人却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出门便溶入了夜色。
慕清沣的伤口被包扎好,医士悄然退下。
屋子里安静异常,淡淡的药香弥漫在不大的空间里,丝丝缕缕都像有了声音,敲击着二人脆弱的神经。
顾少白垂下眼帘在想,是不是应该装睡,虽然伤口洒了止疼的药,却还是疼得难以入睡。
一片黑影遮上睫羽,他未抬眼,却也知道慕清沣站在他床前。
方才为了清洗伤口,顾少白的袖子挽得很高,苍白纤细的腕骨支棱出一条孱弱的弧线,慕清沣给他放下袖子的时候,赫然发现他小臂上有一圈红印,这红印的形状像极了一枚牙印,浅浅淡淡的粉红,既像经年伤愈留下的疤痕,又似与生俱来的胎记。
“还疼么?”慕清沣问。
“嗯”,顾少白轻轻答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