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动情, 原来是这般滋味。
断骨挖心,不过如此。
“你傻了, ”越子临笑道:“我怎么会死?”
她笑得勉强, 但因为受了伤的缘故,段长歌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对。
她的手在颤抖。
她别过头,不去看段长歌的眼睛。
如果再听下去的话, 如果再看下去的话,就会……
她按着自己身旁放着的春水, 闭上了眼睛。
“我不会有事的。”她轻声说。
“你才是傻子。”她声音哑得吓人。
“我不是。”越子临缓缓地说:“我比你聪明多了。”
她确实比段长歌聪明多了。
她撑起身子, 舔了下段长歌脸上的眼泪, 道:“别哭了。”
你再哭,我就心软了。
段长歌这才发现自己脸上还全是眼泪,舌头又温软,她僵得不知如何是好。
“元帅如何了?”越子临道。
段长歌神色微黯,道:“已无再站起来的可能。”
“若是送到医圣那?”
段长歌摇头道:“骨头已碎了大部分, 又太长时间没有把刀取出来,根本不可能再长。”
颜卿看见段思之第一面,就险些昏了过去。
但好在段思之还能说话,温声安慰道:“夫人,我还好。”
确诊了之后也是淡定如斯,竟扭头朝颜卿道:“日后就要劳烦夫人日日推着我了。”
颜卿想给他一下,又不知道打哪。
段思之身上全是血,她不知道能碰哪。
最终还是放下手,长叹一声,顺着他的话头,道:“我原以为自己嫁了个富贵人家,能享一辈子清福,哪知道天不遂人愿。”
“夫人后悔了?”段思之笑道。
“我后悔没早点让你辞官。”颜卿给他倒了杯茶,道:“将就喝吧。”
“夫人倒的茶比什么茶都好。”
他惯是如此,温文尔雅,体贴入微。
就连这种情况下,都不例外。
“这是去魔教的方向?”越子临道。
段长歌收回视线,道:“是。”
越子临靠在她怀中,道:“我睡一会,等到了叫我。”
段长歌抱紧了她,道:“好。”
那边没了声音,颜卿低声道:“那是,方敛的女儿?”
段思之点头,道:“看来是如此。”
越子临那张脸和方敛好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即使真的不是,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我竟没想到是她。”颜卿喃喃道。
若真是方敛的女儿,这孩子长到这么大有多么不容易她都不敢想。
等长歌过来时,定然要告诉她,好好地对那姑娘。
段思之按上了夫人的手,道:“会过去的。”
都会,过去的。
……
越子临早已用了飞鸽传书,找了远在皖州养蛇的凌无心,得了这位的首肯之后才知会了自家师兄。
魔教对朝廷没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恶感,毕竟有分舵主是皇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面子上总要过去的。
但大多数人对段思之都很有好感,因为这样的纯臣太少,这样既不玩弄手段又常年能打胜仗的太少,这样既是纯臣又不玩弄手段,常年打胜仗又不迂腐刻板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所以,在不涉及根本利益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很欢迎段思之的。
尤其是南睢云。
他是听着段元帅的故事长大的。
于是早早地站在门口,端正地等着。
南睢云现在代理魔教外务,虽然内务也是他管,不过名义上还是左使主内,但他的身份地位资历家世都摆在那,他在那站着,自然没有人敢在屋子里坐着,于是都站在山梯处迎着。
南睢云预备好了一肚子的话,只等大元帅来。
他很有耐心,或许是为了考验他有多有耐心,马车傍晚时才到。
从小就身娇骨贵,娇生惯养的南睢云南少爷差点没昏过去。
虽然左右都劝他回去休息,但他想体现自己的诚意,而且之前的三个时辰都站了,也不差这几个时辰了。
于是,他又站了四个时辰。
南睢云觉得自己好像在地上生了根,不过当他看见马车时,他觉得自己等的很值得。
当换下了血衣,穿着白袍的段元帅被颜卿扶下来时,南睢云觉得自己等的更值得。
段家人果然都是好皮相。
他迎过去,道:“段帅辛苦。”
明明是他们更辛苦。
手下腹诽道。
段思之原以为会悄悄地到魔教,因为他们是躲避追兵,而不是游山玩水顺便拜访来的。
可南睢云似乎一点都不害怕会被发现。
南睢云也察觉了属下怨念的目光,心知这样厚待难免会让其他人心生不满,于是朝下车的越子临道:“师妹,师哥等了你好久。”
完全不知道祸水被东引的越子临皱眉道:“等我?”
南睢云郑重其事道:“我们都在等你。”
她哪会不是回来像没回来一样?怎么这次就如此劳师动众?
怕接她是假,迎别人是真。
越子临哼笑了一声,道:“那真是多谢师哥了。”
南睢云道:“不必客气。”
他多说一句都不想,凑到段帅和颜卿面前,道:“元帅、夫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