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花楼的第三个月,有个年方及笄的小姐来了,指名要你伺候,还带着个俊逸非凡的少年,你不会不记得那是谁吧?”
越子临一剑劈下,却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没砍下。
“那是你的未婚夫啊,”对方笑得张扬又得意,“是你家族还没倒时,方敛为你订下的未婚夫——出了五代丞相的沈家国公的嫡子沈赋沈公子。他说什么你还记得吗?他说他厌烦你许久,若不是父母之命不能违抗,他怎会和你这样嚣张无礼的女子订婚?”
“若不是父母之命不能违抗,我怎会和你这样嚣张无礼的女子订婚?方顾两横倒了,我也不用再费尽心机地想着日后如何和你和离。”那少年说得冷冽。
她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对她尊重又宠爱的沈赋会有这样深的怨气,也不清楚,为什么出身世家文质彬彬的沈赋会如此侮辱她,更不知道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哪里来得那么多的不满。
后来她才知道,那不是怨也不是恨,只是落井下石罢了。
来人左右闪避,悠闲得很。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不胜枚举。”她眨了眨眼睛,道:“我若是你,定然不会受此侮辱还存活于世,定然要自尽以证清白。”
越子临咬牙道:“那你就去自尽。”
对方道:“奇了,被百般侮辱的人是你不是我,你都没死,我为何要死?”
她见越子临脸色越来越白,道:“何必呢,你又杀不了我。”她循循善诱道:“你看看你,前半生全是这些东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现在,拿剑往自己脖子上一抹,不是干净很多?你也不用再受这么多的苦了。”
话音未落,一个亮晶晶地东西从对方指间飞了出来,越子临来不及躲,被针刺入了脖子。
天,一下子黑了下去。
眼前出现两个红点,像是什么东西眼睛,许是猛兽,最后变成了两个灯笼。
大红的灯笼,喧闹的人群,来来往往的曼丽女子,终日不息的旖旎歌声。
这是……花楼?
越子临的瞳孔骤然缩紧了,她记得,这个地方,在她十七岁时,被她烧得一干二净。
“临远,”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捏了把她的脸,道:“想什么呢吗?一点眼力见没有,站在门口发呆?”
她到了花楼就被迫改了名,叫琴倾,这群人叫着她的本名,无非是侮辱她。
另一个捧着手炉的笑道:“人家顾小姐是在等沈公子来接呐,指不定那公子有朝一日回心转意,舍了丞相家的千金,仍然十里红妆娶她进门呢。”
之前的那个道:“只是不知道嫁过去,是正妻,还是小妾。”
旁边的嗤嗤地笑了,道:“两位姐姐真是糊涂了,按大齐律,官员不得娶妓子,什么嫁啊,娶啊,不过是做个填房的罢了。”
“所以说啊,和出身门第比,那脸蛋生得再好有什么用?”
“姐姐,你别说,这门第出身,我们临远从前还是有的。”
“我从前还伺候过储君呢,”女人笑嘻嘻地说:“如今不也得在这拉客?”
几个女人一齐笑了起来。
春水不在她旁边,她袖子里也没有毒,没有刀。
越子临转身就走,后面笑声不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会回到这个地方来?
管事的见她站在那一动不动,皱眉道:“你在这做什么?”
越子临记得她的死相,被用剑穿透了她的胸口。
还有门外的那几个女人,她都记得。
因为是她杀的。
“我……”开口这样稚嫩的嗓音着实让越子临惊呆了,“有客人让我来找尘音姐姐,我却没见到她。”
“尘音?”管事道:“是个什么样的客人?”
“是个年轻的书生。”
“书生?穿着打扮如何?”
“一件灰布衣,不是很起眼。”
管事道:“你去告诉那客人,说尘音身体不适,叫他改日再来吧。”
越子临记得很清楚,尘音在陪一个富商,因为她在这时候挨打时,哭得声音太大,被尘音训斥了,话里话外都是说她哭得吵到了自己陪的客人。
“那可是皖州来的豪商,这小丫头再哭下去搅了人家的- xing -质可怎么办?”
而她当时挨打的原因也十分简单,管事的问她来做什么,她说无事可做。
管事大骂她白吃饭,白长了一双眼睛,现在事那么多,忙得要命,她居然没事做,客人陪不了,难道粗活还干不得吗?这个时候了还摆小姐谱儿。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她道:“是。”跑了进去。
她想起这一段,无端地想还是温若冰好,同样是不讲道理,那他也是斯斯文文地不讲道理。
当了他三年的徒弟,温若冰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不仅他不碰,也不让别人碰,原来别的师兄欺负她,被温若冰知道了,差点让越子镜打断了那个人的腿。
花楼的陈设一点变化都没有,所有的东西都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难不成,那针上有毒?
越子临知道,她眼前的一切,极有可能是中了毒的幻觉。
于是收敛了心思,想想该怎么醒过来。
如果死了就能醒过来的话,越子临想到了自杀这一法子。
可惜她身上既没有刀剑,也没有毒,又找不到利器,倘若她能用木柴杀人,那也是个好主意。
不过依她现在的力气,拿起木柴恐怕都很困难。
越子临猛地想起,梨花院种有口井,是管事为了风水挖的,不深,但淹死她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