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面有小车要出小区,白瑛不得不停了一下,我趁机狂追上去,二话不说直接跳上去压他背上。
“我叫你你为什么装听不见?!”
白瑛被我扑得往前一趔趄,他那时个子才一米七,腿还没那么长,企图学电视里用长腿支地,可惜硬件不达标,一下没在地上撑住,整个车身都跟着他往旁边斜了45度,好吧没那么多度数,但也不小了,我豆浆都快泼出来了。
他出了丑就扭头瞪我:“注意形象!”
我懂,这是叫我要注意他的形象,就他每天使唤我为他做那些事儿,他是不会管我的形象的。
白瑛扯了扯衣服,才又继续骑出了车道。
我坐在他背后吃包子,看他一头清爽头发,一身清爽衬衫在风里呼啦啦的,骑着山地车跟在拍偶像剧似的,只可惜背后坐的是我,一个国产青少年教育宣传片里的反面教材。
“交车费。”白瑛在车水马龙的路上冷不丁说。
我白了他后颈窝一眼,心想,啧,肤质真好,然后喂了只包子到他嘴边,他跟只大萨摩耶似的很顺嘴就叼了,哈哈……
就这样我几乎天天都用r_ou_包子打这只大狗,不亦乐乎。
***
一晃一个月过去,初二下学期期末了,一到期末体育课就呈现放敞状态,班上除了我们几个拖后腿的和班里成绩比较好的还在为篮球事业而奋斗,别的人都自觉回教室复习功课去了。体育课结束我大汗淋漓地上楼,在教室门口看见来找我的白瑛。
我拿T恤擦了擦汗,神清气爽地问他:“怎么了?有事?”
他盯着我一副也不知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还是腹痛便秘的表情,半晌才说:“我刚在楼上看见你打球了。”
我不懂他什么意思,我记得他上节课是化学课来着,所以我打球时他在教室里也没听课,都在走神从窗口看我打球?他这个样子吧,难免让我多想,我还以为他是不是终于发现我打篮球很帅了,想让我也教他打篮球,结果下一句丫就说:
“姜赫,你这次考试必须进步,至少倒数第十。”
“啊?为什么啊?”我丈二和尚,不知道他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别问,你没考倒数第十别让我给你签字。”
他一冷酷起来脸色就特别难看,我笑着推他一把:“干嘛这么认真啊?”
“做不做得到?”
我抠了抠胳膊,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说:“倒数第十有难度啊……要不倒数第七吧?”
“好,你自己说的。”他倒是回得干脆,好像就在等着我入瓮似的,说完直接掉头就走了。
我跟后面喊了一句:“那你得给我划重点啊!”
他走得头也不回:“这次没重点。”
“哈?!!”我瞪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下。
当时虽然是吓了一跳,但后来其实我也没太当一回事,就当他是定时抽疯了,白瑛抽风也不是一两天了,心说到时候我多求求他就是了。
没想到他说不给我划重点楞是不给我划!我抱着本子在他家门口等了快半个钟头,他铁了心不给我开门,那天y-in雨绵绵,回家时我心都寒了,我等白瑛给我开门的最长记录也就十分钟,那还是在我们为了个傻逼游戏吵得差点动手的情况下。
期末考试前我咬牙发了一次奋,然而单靠自己的能力只考了个倒数第二,还是和倒数第一只差了一分的倒数第二,拿到试卷我自己都有点崩溃,没想到没了白瑛给我划重点,我的真实水平居然只有这样。
试卷要家长签字,就这成绩我无论如何拿不出手给我妈,以前有白瑛划重点,我最差也有倒数第五的,好的时候都能有正数三十!那天就买了些好吃的去找白瑛,刚提着大包小包出了超市就被我妈截住了,拎着我耳朵在超市外面把我一顿臭骂,我正不知所以然,就望见小区大门外远远的冷眼旁观的白瑛,他看了我一眼就推门进了小区,我心里怒不可遏,原来是他把我卖了!天杀的,这家伙从小到大就知道告状!
***
那之后的暑假,我好一段时间没理他,他也没联系我。只有一回在楼下等电梯时我俩冤家路窄,偏偏旁边又没别人。我俩僵持着,看谁会选择爬楼梯,我住九楼,白瑛住十一楼,谁都不想爬楼梯,最后我俩谁都没有让步,电梯一来我们都抢着往门里钻,白瑛被我卡了一下,往后让了一步,我先进去,白瑛就站门外十分警惕地看着我又看着电梯门,这家伙对电梯门有一定的y-in影,读小学时他被门夹过一次,那时候毕竟个儿小,电梯门这么庞然大物的东西一夹过来,白瑛那豆芽菜的身体瞬间就感受到了被变形金刚碾压的力量。这之后他虽然个儿长了,但创伤还在,上电梯的人一多,就一定要我先进去把门给他按着,否则看着那门开开关关叮叮咚咚的,能把他惊悚死。
切,这么看不起我,我才不会拿捏别人的软处,我又不像你!
后来白瑛见我给他按着门,就微妙地缩着肩膀进来了,我跟打-桩-机一样连续戳着那个开门键,就怕门不小心关过来白瑛把账记我头上,毁我清白。
进电梯后白瑛在我后面站着,我就站按钮那儿,按了两个楼层,此后一直面壁到十一楼,电梯门开后我火速溜了出去,白瑛站我身后还没什么反应,电梯门就合拢了。
我就憋着笑守在电梯门外,抬头看这台电梯载着他一路吭哧吭哧到了二十楼哈哈哈哈,白瑛那家伙这会儿肯定在电梯里骂娘呢!
我们冷战了差不多一个月,没想到他居然亲自来找我了,大晚上的把我堵网吧门口。酷暑难耐的夜晚,别人都在网吧里吹空调,就我俩站在网吧旁的犄角旮旯里,头顶是嗡嗡作响热气滔天的空调外机,我梗着脖子问他想怎样啊,他反问你说呢。
我大怒,说:“白瑛你个王八蛋,你居然还敢来问我,谁让你把我考倒数第二的事告诉我妈的?!”
白瑛反问:“是谁答应我考试一定到倒数第七的?”
我才想起来,好像我当时是这么答应的。可是说说而已啊,我怎么可能说进步就进步?我不服气:“是你自己不给我划重点的!”
“我欠了你的该一辈子给你划重点吗?”
我恼羞成怒:“你找茬!”
白瑛冷冰冰地说:“我说的话说一不二,谁答应了我谁就必须做到,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我确实是理亏的一方,我也确实不是头一天认识他了。
白瑛看着我,在嗡嗡作响的空调外机声中说:“姜赫,我要跳级了,暑假过后我就去外校读高一了。”
我呆若木j-i。
***
那是我第一次对白瑛感到一种深深的愧疚,那天到家后我思前想后地给他写了一条微信,本来想脑子一热向他保证我一定考上他的高中,可是立马又清醒过来,我连倒数第七都考不到,怎么可能考得上白瑛的高中?就又删了信息重编了一条:
——那我考上离你最近的高中。
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我在这条末尾加了个乐呵的表情,然而万籁俱寂的夜里,看着屏幕上这么一句话,看着那个“最近”,总觉得特别悲哀。
第6章
不久就得知白瑛跳级去的是本市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九月一号全市统一开学,早上我又在温暖的被窝和白瑛的单车后座间挣扎,挣扎到一半,屁股都撅起来了,才想起来从今往后都不必挣扎了,又泄气地趴回了被窝里,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开学头一天走进熟悉的校园,全校站在cao场上接受校长大人的检阅,我望着前面白瑛的班级,原本该他站的位置,再也没有那个十五岁少年无懈可击的背影。
这一天我都无精打采,趴在教室最后一排就这么睡了一整天,放学后一个人坐地铁,拎着书包晃晃悠悠地回了家,到楼下大门才发现忘带钥匙了。
也不是头一次忘带了,但平时都是和白瑛一块儿回来,我没带钥匙他就是我的钥匙。虽然他也说过类似“要是我也没带钥匙怎么办”的话,但我基本会回他“那咱俩就一块儿去网吧玩个把钟头,等我妈下班再说呗”,可是现在……
退后两步,望着那扇门,不但再也没人会当我的钥匙,连一块儿去网吧消磨时间的人都没有了。
我唉声叹气地走到一边的长椅上坐下,摸出手机打发时间,打算等我妈下班回来。中途也有下班的大叔大姐进门,但反正我没带钥匙也进不了家门,我就安心埋头玩游戏,玩着玩着忽然有人走我跟前,一片太阳光都被挡住了,我莫名其妙地抬起头,一下给惊得差点把手机落地上:
“……白瑛?!”
他穿着新学校的制服,短袖白衬衫配红色格纹领带,浅灰色格纹长裤,比我们学校的运动套装校服逼格高多了,穿他身上特别带范儿,像是给他们学校做宣传似的。他站我跟前耷拉着眼皮看我:“又忘带钥匙了?”
我结结巴巴地站起来:“你……你今天没去上学啊?”
“放学了啊,”他不耐烦地瞥我一眼,掏出钥匙开了门,“你是傻瓜啊?”
“哎不是,”我跟他后面进去,等电梯的时候几乎绕着他转了三圈,“你没住宿啊?”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他一直盯着电梯,我一直盯着他,王子一样骄傲又完美的侧脸,以前瞧着觉得可恨,今天却觉得开心,像闷了一整天胸口吹进一阵风一样开心。我盯了很久,笑呵呵地冲他点头:“也对,你这种流落民间的王子怎么住得惯那么简陋的宿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