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起卫问芙却觉着世间是那么安静,只听见她在耳边轻轻的呼吸声。
沿着一条小径避开正面而来的炮弹下山,冬南琴背着卫问芙走起来较为吃力,可她几乎忘了累,一心挂念背上那人,她呼吸越发微弱起来。
“卫昉,你不准睡…”她唇咬出了血,泪啪嗒不断,她生气道:“你忘记说过什么?过刚则易折,乱世之道,为保其身,必使浑身解数软硬兼用…可你没做到,你怎成了这样?你告诉我…”
垂在眼前的手环住她的颈脖,卫问芙在耳边低呐:“南琴…想走了…”
炮弹炸的山摇地动,她脚踢在石块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索- xing -嘶吼发泄:“混蛋…你混蛋…我走了,你便不要命了吗?你死了…我又该怎么活?”
冬南琴心绞痛得很,这几日她片刻未合眼,生怕失去这人。可这混蛋竟然想着轻生,她这个骗子!承诺不会让她一人的…
她一边哭,一边低吼:“你无耻,骗我。你混蛋,竟想丢下我…我已经没了彤芳…我不能…我不能没了你…”
“南琴…卫昉无用…干不成什么事…也…”
冬南琴吸吸鼻子,带着哭音道:“我不许你贬低自己!今时今日的立桦镇与六年前大不相同,卫昉有远见,让立桦镇百姓熟悉水- xing -,以防不时之需。又让百姓日常读报,关心镇外之事,这些…即使是小,可它也极为重要不是么?”
冬南琴哽咽,她想说,她懂她。
汗水与泪模糊了视线,她走路磕磕碰碰,摇摇晃晃。可手死命抓住卫问芙,不让她从背上掉下。
卫问芙闻言,眼眸缓缓睁开,只见那幽幽山路,只见唇边那人的发丝。她手伸到前去拭去她的泪,双臂环住她,抱得更紧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已没有了路,是海。
她跟卫竹约好,在这碰面。
冬南琴将卫问芙放下,抽出怀中的手帕用海水沾- shi -,拧干之后走到她跟前。卫问芙脸上被血染红,一瞧可怖得紧,她又心疼得说不出话,止不住又流泪。轻轻将发丝掖到耳后,用手帕擦拭脸上的血迹。
“南琴…是我耍小儿脾- xing -了…”她睁开眼,眼前的冬南琴美极了,海风徐徐吹来,将她那轻柔的发丝带得飞舞,眼眸泛着红,玉容泪阑干。其神犹如空中皎皎月,令人倾心,她看得有些痴愣。
手抚上冬南琴的脸,说:“卫家世代从武,代代荣耀。唯独到了我这,一事无成,有志难申,怕是父辈的荣耀要毁在我手…我害怕…这世道令我懂得,唯有能屈能伸,装乖巧隐忍才有出路…只是这一次,我耍小儿脾- xing -了…可这才是卫昉,倔- xing -子,傲骨气,才是卫家的人…”
“我也想能不能这一次,我宁死不从…做回自己…”
冬南琴心中有气,更多是心疼,她擦拭着她的眼,破涕为笑:“傻瓜,在我心中,你便是我的荣耀。”
那个万般柔情,体贴入微,待她至好的人。为她所做,为她所想,在她心中这人便是日初明的光,便是她的荣耀。
卫问芙微微一愣:“嗯?”
海浪一声声,伴随着不远处东郊山头的爆炸声,太阳望去硝烟四起,火海熊熊吞并着整座大山。
海水被映得发红。
冬南琴俯身,唇盖在她唇上,唇离,她柔声问:“你明不明白?”
“唔…”卫问芙呐呐点头,嘴角化开了笑:“我明白。”
脸上的血迹一一拭去,留下痴愣的卫问芙,她再次将手帕洗干净,回来给她擦拭。卫问芙抹着脸惊道:“南琴…我脸可有伤?…我只觉着背疼得很,我脸上可还有伤?”
眉头紧锁,担忧起来。
冬南琴生气:“你命都不要了?还在意脸作甚!”
如往常嬉笑,卫问芙捏了捏自个的脸说:“女为悦己者容,我担心成了大花猫,南琴会不要我了!”
“谁说要你了?”
嘴角始终溢着笑。
…
立桦镇鸦片源被烧毁,窑子一夜之间也没了,简直大快人心。卫司令铲除土匪,又烧了鸦片馆,功劳甚大,赵将军亲自令人颁发锦旗。
冬自旗暴毙身亡,镇长位置空缺,暂由卫司令继任。
卫问芙趴着睡了一觉,神经好了不少,睁开眼冬南琴正坐在床边替她换药。她自才清醒,身上□□,连贴身衣物都被脱尽,她脸顿时烧烫起来。
“你怎把人的衣衫脱尽也不吱一声?”
冬南琴轻轻为她上药,闻言脸色一变,手按在她臀部的鞭痕上。疼得卫问芙龇牙咧嘴,她这才笑道:“是这样吱声么?”
时光荏苒,岁月无痕。冬南琴微微在心中感叹,亦然想起初识时,她也意外负伤,躺在这。如今与卫问芙身份互换,倒也奇妙之极。她不仅乐了,对着卫问芙弯着眸子笑。
“你…哼…”
伤口的疼痛上药微微的凉,冬南琴指尖轻触微微的瘙痒。卫问芙侧眸看着她,冬南琴俯下身侧脸线条柔和,那双眸子更是好看,朱唇紧抿着。她问道:“南琴,昨夜你在海边所讲可是当真?”
冬南琴媚眼一弯,笑道:“讲了什么?”
她回头,埋在臂弯里。蹙着眉头,脑海有些模糊,那时神智不是很清楚。难不成都是她在做梦了?卫问芙失落得要死去,说:“是我做梦了!”
“哦。梦见什么?”
“梦见在海边被一只尖嘴猴腮的妖怪咬了一口!”卫问芙话音刚落,背后伤疼得她一叫,见冬南琴手按在上头,神情极为不友好。顿然醒悟,她双手撑着床沿跪坐起来,抓了衣衫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