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九卿副署?”李湛脸色微变,问道:“三公呢?”
安公公顿时一抖:“三公……三公……”
“有本王在此,皇侄无须忧心。”一身戎装,腰系素带的宋王率着侍卫急步而来,一把抓过安公公手中的诏书,打开看了看,随即举过头顶,按剑环顾四周皇族子弟:“朝,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奉大行皇帝遗诏,请五殿下灵前继位!”
平素与李湛交情深厚的皇族弟子和官员连忙磕头:“臣等奉遗诏,请五殿下灵前登基……”
宋王眼见李绍等人还没反应,不禁威声喝道:“大殿下,七殿下,九殿下,你等还不行礼?”
……
“先帝方才龙驭上宾,李湛就迫不及待的登基称帝,也不怕人骂他吃像难看?”拆开一封长安传回的消息,楚宁读罢,忍不住摇头:“比起先帝来,李湛到底是嫩了些,也急了些。”
“确实太急了些。”白夙捡起另外一封看了看,随手递给楚宁:“九月登基,十一月就以私藏兵甲,意图谋反之罪名抄了李绍府邸。”
“李绍竟然就这么死了?”楚宁完信,简直不敢置信:“袁氏竟然没帮他?”
白夙想了想,应道:“商队传回来小道消息,说是袁氏提前几天,将大皇子妃和皇孙接回省亲。”
“看来,好戏还在后头!”楚宁失笑,随即摇头道:“从去年开始,阿夙便- cao -纵桑落酒价,诱使袁氏把大量存粮拿出来酿酒,今年也不算是丰年,袁氏纵然良田美地无数,但还完郑梁等世家粮食之后,所剩也应当不多,与李湛斗起来,底气不复当年了哎……”
“袁家少粮,却囤积了大量钱财。”白夙思虑道:“如果商队带回的消息没错,他们手里应该还囤了不少私盐。”
楚宁看向白夙,问道:“接下来,阿夙准备如何?”
“继续大量收粮,抬高陈郡、河东等郡的粮价。”白夙语声微顿,想了想,复又道:“再想办法压低盐价……”
“阿夙是想让袁氏手里的囤积盐贬值?”
楚宁眼睛一亮,兴奋无比——白夙从去年布局到今年,其目的之一,就是想利用经济手段,来抽空袁氏,甚至是击垮袁氏!
“太好了!今年囤了半年的咸鱼干的咸肉干,终于可以换成钱和粮食了!”
比起真刀真枪的战争,这种不用直接面对战后废墟的经济战争,更让楚宁觉得能接受,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如今手里的资金,能撑起这样超大商业布局吗?”
“金矿现在已经开始产出,辽东郡府的收支,也已能够自给自足。”白夙顺手拖过纸笺,边写边算道:“红颜阁有服饰、香皂和澡豆,天上人间有食宿和白酒,四海商团有水泥陶器、瓷器和木器等等………另外算上千金台和九州镖行的收入,我现在账目结存的现金,已经超过了三百万贯。”
“倒也差不多了。”楚宁点了点头,随后叹道:“也不知卿姑娘冀州之行顺利否……”
……
凤九卿离开辽东之后,并没第一时间赶去冀州,而是搭着商船到了东莱。于蓬莱城登岸后,她便去九州镖行借了匹马直赴黄县县城。
如今的黄县早已不复当年,不但人口多了许多,商业繁华了许多,甚至连当初破旧的县城也已拆掉,与牧羊城一样,建起了不少青瓦白墙的漂亮小院落。
凤九卿在这些院落间走走停停,看着那些匆匆来匆匆去的身影,不禁心生感慨。
“爷,瞧您孤身一人,可需奴为您解解旅途乏闷?”
“嗯?”凤九卿看看周围,再看看拦住自己的薄衣小妇人,疑惑道:“你唤我?”
“原来是位姑娘。”那小妇人的眼睛和耳朵似乎都不太好,凑近端看了又看,才满脸失望道:“是奴失礼了,求姑娘莫要怪罪……”
突然有人凑近,凤九卿下意识便想拔剑,却在即将出鞘时顿住,脱口唤道:“如烟?你是如烟?”
那小妇人听得凤九卿唤她,顿时僵住正要拜下的身躯,慌乱道:“姑娘认错人了罢?奴……”
“你就是如烟……你……你为何变成这模样了?”凤九卿扶住如烟:“这……这白灰竟是石灰粉?你为何要将石灰粉抹在脸上?”
然而,不等凤九卿细问,那如烟竟似凭空生出了神力,粗暴的推开凤九卿,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小巷里。
凤九卿默默看着如烟的背影,犹豫片刻之后放开马匹,提着剑与行囊步入小巷,远远的跟在如烟身后。
如烟大概已看不清十步之外的人或物,却摸索着敲开一扇又一扇的院门,被一个又一个开门的男主人占便宜,被一个又一个开门的女人骂下贱。
凤九卿不知道自己跟了多久,也不知道如烟到底敲开了多少门,拦住了多少人,终于的终于,她拦到了一个客人。
这客人是个蓬头垢面的花子,举着一枚不知从哪里讨来的铜钱在如烟面前晃了晃,如烟便跟着他到了一处巷尾,任他施为。
凤九卿抱剑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些,看着那花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出了小巷离去,看着如烟摸爬在地上找着那枚铜钱。
可地上根本就没有钱,那花子只是将铜钱扔到地上,让如烟听见声音之后便捡走……
——错了吗?
真的错了吗?
当初楚宁抄了春风楼之后,这些原本还有安身之地的女子,从此流落街头,从此跌入泥渊,从此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