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转头就问治安司的司总屈如忠:“可有发生过暴.乱,或是欺凌老弱妇孺之事?”
“自是有的。”屈如忠连忙道:“自新民归顺以来,共计发生了两起百人以下的小规模暴.乱,十三起欺老案,二十六起弃婴案,十八起凌.辱案,九起抢掠案,三十四起盗窃案……”
“案件的进度如何?”
“暴.乱案的首领已经依律处决,孤寡老人和弃婴都已被送到济老院和育幼院,至于凌.辱案……”
这些数据,楚宁其实早就在报告上看过,但此刻听来却仍觉得心情沉重,特别是听到凌.辱案,依庆律竟然只是罚男方杖刑或赔钱,又或者让男方出钱聘娶的时候……楚宁就忍不住在心底叹息。
路漫漫其修远兮……而在这条路上,楚宁才走出了第一步。
傍晚散会后,楚宁便敛起心绪,脚步轻快的赶往天上人间,白夙见她回来,也尽快结束与几位管事议事,又打发了白青墨等侍女随从,将时间和空间都留了出来。
眼见终于得了空闲,楚宁连忙抱了过去,热烈道:“女朋友,欢迎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嗯,女朋友回家了
楚使君这就要关宁拉帘了。
第179章
六月下旬, 大庆各郡县流言顿起, 道是桑落酒并无延年益、保生男抬之奇效, 甚至不少人相继出来哭诉作证, 家中亲人因桑落酒而故去者不可胜数。
短短半个月时间,曾高达三五千钱一斗的桑落酒, 名声已臭不可闻,曾经求着桑落酒坊订酒的各方商贾齐聚河东, 堵在桑落酒坊外要赔偿。
与此同时, 朝野风声又起, 道是五皇子李湛因治盐有功,帝君属意立其为太子。
如果李湛顺利被立为太子, 那么, 袁氏一直扶持的李绍便失去了作用,而袁氏也将面临新帝与新势力的敌对和清洗——如同当年的霍氏。
直至此时,袁氏终于有些荒神, 而在这紧要关头,给袁氏至命一击的, 却是曾与他们百般交好的郑氏、梁氏等大小世家——他们竟在如此紧要关口, 齐齐堵到袁氏府门前, 讨要之前被袁信借去酿酒的粮食。
此时春耕不久,秋收未至,正是青黄不接时节,又恰逢袁氏酒坊遭难,何来粮食还债?
“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袁相国被堵在府中, 气得吹胡子瞪眼,拍案怒骂:“往年我袁氏得意时,他们便过来摇尾乞怜,如今稍有不顺,便过来落井下石!”
“阿爹莫气。”袁仁从门外赶进来:“绍殿下使人捎了信过来。”
袁相国从袁仁手中接过信函,展开一看,却是更怒:“妾侍有孕,不宜见客?好个不宜见客!在这紧要关头,连他李绍也想与我袁氏画清界线?”
“哼!李绍果然是个靠不住的。”袁信冷冷一笑:“难道他就不怕我袁氏倒向李湛?”
“倒向李湛?五弟倒是说得轻巧,”袁仁眉头紧皱道:“这大半年来,我袁氏往李湛的皇家盐业商团里安插了多少钉子?又偷偷囤了多少盐?倘若他知晓这些,又如何能为我袁氏所用?”
袁信右掌抹过脖子,狰狞道:“既然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闭嘴!”
袁相国和袁仁同时暴喝,阻止袁信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语,却紧接着父子俩对视一眼,双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炽热。
……
大庆永威二十五年八月二十四日,御宇三十八载的永威帝于明光宫驾崩,遗旨五皇子李湛继位。
消息传到辽东时已是九月初三,楚宁与白夙正率着军队和商团在乌骨城巡视,两人惊闻此事,不由默然相对。
“帝君驾崩,”楚宁回过神来,不由轻声叹道:“这个一直勉力维持的时代,也终于要结束了……”
虽然楚宁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帝君,但随着自己的官位越高,经历越多,对身在高位的挣扎和权衡,也越发感同身受。本以为还能见见这位曾重用燕夫人、李倾辞与自己的帝君,却没想到,竟从此生死两隔。
白夙眸底也掠过几许罕见的茫然,她想起自己去年被宣入宫中,最后见到帝君的时候——那时帝君的神色颇好,不似有甚病痛在身的模样……可为何,为何却在这么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龙驭上宾?
“传令全郡!”楚宁召来梁春花:“将我郡旄、卫民军军旗及各营营旗,全部降半旗致哀!”
军旗就是去年扩军之后,卫民军所设计的军旗——底色为大红,上面绣着交叉的刀剑和盾牌,表示卫民军将手持刀剑,以身为盾,为保卫百姓和领土英勇战斗、所向无敌。
而郡旄就是郡守出行时仪仗中的旄旗,代表着楚宁的郡守身份和威仪。
在楚宁看来,不论这位帝君的执政能力如何,也不管这位帝君权术心术如何,单凭他能重用燕夫人与自己这等女子为官,楚宁也觉得自己应该为他致哀。
登上乌骨城的点将台,楚宁默默遥望长安,伴随着沉闷的鼓点和军歌,她身后的郡旄缓缓降致棋杆的三分之二处。
点将台下,燕夫人、楚柔、杨厚德、唐信、李文羽等人身着军服,率着兵卒列队而立。
“全体都有!立正!”燕夫人踏步上前,传下号令:“解盔!敬礼!”
所有人闻令解下头盔端于左手,右手紧握成拳,重重的锤在胸口。
与此同时,远在帝都长安的皇宫内,身穿白色麻衣的李湛,正与一郡皇族子弟跪坐在明光宫里,听安公公伏地哭诉:“大行皇帝近来虽易疲惫,却总归还算健硕,然则,却不知为何染了风寒……”
风寒。
真的是风寒么?
李湛眸中冷光划过,随即见安公公捧来一个锦盒,打开之后,又从里面取出一卷黄绢:“这是大行皇帝草拟的传位诏书,有九寺大卿的副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