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如此,李睿依然在第一眼发现,这决非是楚宁的亲笔奏书——李睿是见过楚宁笔迹的,深知以楚昭义那写字水平,绝对写不出奏书上的美字来。但这份奏书上,除了楚宁的笔迹不符之外,萧鸿飞、顾文雄和李湛三人的具名,都与李睿印像中十分相似。
李睿可以肯定这份奏书为伪造,但到底是谁伪造,李睿心中并无头绪。
“传句话给那楚昭义。”帝君也在审视李睿的神色,却见她捧着奏书微低着头,面上并无波动,遂道:“这些剿获,朕取六成,余者留给她犒劳麾下兵卒。”
“皇伯父,此奏书乃伪造。”李睿伏拜道:“当时萧忠武率军北上,所有剿获皆由倾辞亲点,并将牛羊充作军粮……”
帝君神色一冷,道:“颖川,你只消使人传话便可。”
从先前称呼表字,到现在唤称号,李睿即使不用抬头,也知道帝君此时神色,只好妥协道:“倾辞谨尊圣谕。”
从皇宫回来,李睿便直接回了到宋王府,尚未见到她父王,她舅母便带着表妹来访。
等送走舅母,李睿方才抽出时间,招来自己的几位心腹谋士议事。
“依郡主所言,那奏书怕是与帝君脱不了干系。毕竟国库空虚,外有夷族虎视眈眈,内有各大世家争权夺利,天下人心惶惶,百姓不得安宁,帝君也需要理由来堵住悠悠众口。”李睿最任信的谋士杜士仪最后总结道:“照属下看来,钱,可以给帝君,但辽东辽西两个郡,也需握在郡主手里才行。”
李睿闻言,蹙眉道:“可依帝君当时的反应看来,似乎并没将这两个郡给出去的意思。”
“帝君不想给,那就让世家给。”杜士仪道:“过些天,绍殿下广邀天下文士齐聚,我等可伺机行事。”
杜士仪说着,便与周遭数位谋士商议起来,李睿在旁默默听着,心中委实不太乐意,将自己装进兜里的钱再掏出来,但形势逼人,帝君既然发下话来,她也不能明着抗命。
次日一早,李睿便派出亲信,快马加鞭,八百里急赴幽州。
十一月下旬初,楚宁收到李睿传来的消息,随即率军回到了牧羊城,吓得李湛和顾文雄边调兵布防,边向朝廷急奏。
楚宁也军奏书,道是要卸甲归田,去成亲生娃。
楚宁的奏书前脚送出,萧鸿飞也紧接着上奏,说是辽西寒重,他旧伤复发,也要请辞。
两封奏书都是快马送出,前后两天相继送到朝廷,袁相国瞧见后笑了笑,同时让人送到宫里,呈给帝君。
“他们这是在逼朕!都在逼朕!”帝君扔下奏书,掀倒御案,怒声道:“国库空空如也,各大世家无动于衷,鲜卑、匈奴、仇池……诸多夷族部落的使者齐聚长安,都在向朕要钱……来人!派缇骑,给朕去将那两个逆臣抄家问斩!”
安公公正要出去传令,却又被帝君唤住:“罢了,罢了,今时不同往日,这两人也不是燕不凡,没有软肋在朕手中,说不得就将此二人逼反……如他们愿罢,让相国拟旨,任萧鸿飞为辽西郡守,任楚宁为辽东郡守。”
次晨色未明,安公公便带着圣旨急出长安,李睿目送天使出城,紧接着便让人放出流言——颖川郡主自备嫁妆两百万贯,意欲在春耕后招婿,求得如意郎君。
不到一天,这消息便传进宫里,帝君又招李睿进宫对奏。
于十二月中旬时,楚宁在牧羊城的昭义将军府,从天使手中接过圣旨,正式成为辽东郡守。
屏退众人,为帝君前来宣旨的安公公向楚宁问道:“楚使君,圣旨小人已经送到,帝君要的东西,使君可有备好?”
“公公且看。”楚宁指了指房间里早已备好的数个大木箱:“两万金,分毫不少。”
安公公打开箱子仔细验过,随即笑道:“帝君也是无奈之举,万望使君心里莫存怨气才是。”
“本使君自是能体谅帝君的难处。”楚宁又捧来一个小木匣,递给安公公,笑道:“劳烦公公远赴辽东,本使君无以为报,区区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安公公掂了掂,又打开瞧了一瞧,也笑道:“使君这话说得太客气了。”
跑一趟,宣个旨,便五百两黄金到手,楚使君这份心意确实送得客气。饶是他安瑞,身为帝君身边头号太监,这么多年明里暗里收礼无数,楚使君这份心意也排得上前五。
五百两黄金,照这上等成色,在长安城里换个五六千贯铜钱简直轻而易举,更何况这还只是见面礼,等走的时候,少不得还有一份送过来。
“小人这里还有一句上谕要转达给楚使君。”安公公又道:“上回送进宫里的‘名扬天下’,帝君甚是喜爱,想托使君再寻一坛如此美酒,于年后赐给相国贺寿。”
“既然是帝君所托,本使君必然尽力寻找。”
两人又说了一阵,楚宁方才告辞离去。
此处正是天上人间,楚宁拐过几道回廊,便来到白夙的书房。
“我已吩咐下去,除了军营和将军府后院,余处皆可任由那安公公视察。”楚宁问道:“阿夙这边,可有不便之处?”
“除了盐场,我这边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白夙从账薄中抬头,又道:“从今往后,那里便是辽东郡守府,文和莫要忘记。”
“反正都是同一处,感觉也没什么区别。”楚宁想了想,问道:“这回又抽出两万两黄金,也就是二十多万贯,阿夙手里的现钱,还够周转吗?”
“只要不再大肆挥霍,目前无碍。”白夙问道:“文和可是另有他用?”
“这里,就是这乌骨城附近。”楚宁走到白夙挂着的幽州地图前,找到了前世丹东的位置:“听说这里有座金矿,产量不小,我想在明年之内,把这里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