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郝屠户竟然叹了口气,十分唏嘘似的。郝斯年正埋头苦吃呢,觉得有意思,把小脑袋从碗里抬出来:“爹?”
郝屠户摸了摸郝斯年的小脑袋:“没事,吃吧。”
郝斯年又把脑袋埋回去了。
郝眉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晚上故意很晚不睡,躺在床上偷听郝屠户跟郝夫人的夫妻夜话。
郝屠户笑着说:“这个小鬼精灵,怎么想的,还过来问我。”
郝夫人打了他一下:“你还好意思笑!”
郝屠户又叹了口气,半晌没有说话。
郝夫人拍了拍他:“夜深了,睡吧。”
郝眉听了半天,没听到他们说话,估计他们睡了,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晚上不睡的后果就是,郝眉早上起不来。
郝眉一觉醒过来,感觉肚子空空,坐在床上喊:“妈!妈!蔓蔓饿了,要吃饭!”
喊了半天没人答应,正要自己摸下床,郝夫人忽然掀开帘子进来了,快步走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小祖宗,快闭嘴吧!外面有贵客!”
郝眉瞪大了她那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跟葡萄似的。
郝夫人低声说道:“你阿爹要起复了,可别坏了你爹的大事!”
郝眉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郝眉偷偷问她娘:“怎么回事啊?”
郝夫人心里急:“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等会儿阿娘再跟你解释。”
得,这就是不解释的意思了。郝眉坐在床边,无聊地踢脚玩。
郝斯年忽然掀开帘子,举着一个比上次那个更大的孙悟空进来了,高兴地大喊:“蔓蔓,看!哥哥给我的!”后面跟着进来了一个打扮富贵的公子,十三四岁年纪,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只是偶尔的眼神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
郝眉一见着他,吓了一跳。
这不是肃王吗!
肃王十六岁封王,看他的封号就知道了,天生不苟言笑,很严肃。郝眉想不明白,这么个严肃的人,怎么会那么喜欢嗑瓜子的。她看了一眼拿着糖人兴高采烈的郝斯年,想,她哥倒是喜欢嗑瓜子……
等一下?
郝眉忽然想通了一个关节!
假如肃王真的不喜欢嗑瓜子,而且郝斯年喜欢嗑的话,当初的瓜子就是为郝斯年买的,所以才无缘无故赏赐瓜子给郝斯年。那后面郝眉的忽然得宠,也解释清楚了。不是因为救命之恩,而且因为她是郝斯年的妹妹!
郝眉简直了!上辈子肃王偷了她哥哥,这辈子还惦记着?
她瞪着在一边傻乐的郝斯年,心想,好哇,居然背着我!
她越想越气,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郝斯年吓死了,以为是她想要糖人,连忙手忙脚乱地把糖人递给郝眉,郝眉一边哭,一边把糖人接了过来。郝夫人在一边哭笑不得,只好不停给肃王道歉,说小女不懂事,请多包涵云云。
肃王大度地说没事。
他挺喜欢这个傻乎乎的丫头的。太傻了,而且傻得不让人讨厌,还特别傻人有傻福。他真的挺喜欢的。
郝眉好半天才停住,一边打着嗝一边吃着糖人。算是暂时同意了这门婚事。
老实说肃王对她哥还是不错的。郝眉自己知道的,她跟了肃王那么久,肃王可没有碰过她,而且除了她儿子,肃王没有别的子嗣,也算是对她哥哥从一而终了。肃王对她也很好,冷了板着脸叫她加衣服,热了板着脸叫她少吃冰的东西,来月事了还会帮她记日子。
他俩的事,要是老老实实告诉她,她肯定不会这么难过。非要她这么多年之后才自己想明白,真是太过分了!还做得这么明显,显得自己格外地笨!
太过分了!
欺负人!
郝眉一口把孙大圣的脑袋给啃了下来。她气呼呼的,丝毫不在意郝斯年其实有多喜欢这个孙大圣有多舍不得给她。郝斯年看见大圣的脑袋没了,心疼地哇哇大哭,肃王连忙去哄他,郝夫人又道歉。
反正屋子里乱得团团转。
郝眉又把糖人还给了哥哥,在肃王不停保证再做一个孙大圣的安慰下,郝斯年停住了。跟郝眉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舔着,有时候郝眉想啃,都被郝斯年给打住了。
郝斯年是真的喜欢这个糖人。
郝眉这个半吊子小屁孩已经感觉不到,在糖人摊子那里,黄铜锅里翻滚的糖稀有什么魅力了。而在郝斯年眼里,这几乎是一种魔法。师傅只不过是从里面挖出来一勺,在大理石板子上抹点油,手抖啊抖的,一个糖人就画好了。多么奇妙!像女娲造人似的!
郝斯年吃了一脸糖稀,郝夫人看不下去,把他带到一边洗脸去了。
肃王忽然往郝眉手机塞了一个鸡蛋那么大的珍珠,郝眉吓了一跳。肃王总是这么没头没脑。那天她在屋里坐着,肃王忽然进来,往她裙子上塞了一个装着小孩的包袱。
郝眉抬头去看他。肃王咳嗽了一声,把脸转开了。
郝眉把珍珠举到眼前,很认真地看。她虽然没有文化,但也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女干即盗的道理。她又去看肃王,肃王又把脸转了过去。
眼见着郝夫人在给郝斯年擦脸了,肃王才终于开口:“妹妹,这个你收着……”
原来是见面礼。郝眉就心安理得地把珍珠塞到走过来的郝夫人手里了,非常高兴地说:“妈,哥哥送我的珠子!你看,多大!”
郝斯年对于珠子没什么特别的喜欢,看了两眼就丢过去了,玩他的木马,在屋里满地乱蹦,吵死了。
肃王喜静,郝眉上辈子坐他边上叠纸鹤都被他嫌吵。待了一会儿,实在待不下去,告辞走了。外面跟郝屠户谈正事的人谈好之后也告辞走了,郝夫人怎么留饭都不行。
晚上吃饭的时候,郝屠户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挂满了笑意,喝了两盅酒,还给两个小的一人尝了一筷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