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牌子真是个好东西,省了我不少事。如今我物归原主,仁王爷敢要吗?”
他神色麻木,往前的种种了然于胸。可他竟不想再计较,只想牵一匹马,去金阙城找寻大哥。
这时候,柴龙锦伸手遥遥指向城墙上飘飞招摇的旗子,道:
“你看那是什么?”
他置若罔闻,心中想着如何脱身,冰冷刺痛的耳朵听见柴龙锦倨傲的笑声,冷风中那声音忽远忽近,问:“你可知这三天发生了什么?”
夏随锦并不想理睬,但又忍不住想区区三天,能发生什么?!
紧接着,柴龙锦一字一顿,尤其倨傲且戏谑,嘴唇翻动吐出四字:
“改朝换代”
霎时间脑中锣鼓嗡鸣,神魂震d_àng。他晃了一晃,极慢极缓地回头,冉冉升起的太yá-ng映照着城墙上翻飞的旗子,并非是大寰朝尊崇高贵的金色锦织,而是厚重的玄黑长绸。
繁复火纹簇拥着“越”,呈扶摇而上状。
“越”,落入骤缩的黑瞳中,几欲眦裂。
“这……不可能!绝无可能!!”
摇摇欲坠的身躯再也撑不住,顿时跌在了地上。
柴龙锦又道:“这世间再无‘寰’朝了。这万里河山,是我的了,至于你,一条丧家之犬。”
夏随锦仍觉得恍惚,脑中浮现出那个梦,那盘破碎的月饼。他低声喃喃地问:
“夏帝呢?”
柴龙锦答:
“与金阙皇宫自焚身亡,尸骨无存。”
“小九儿……我家夏景鸢呢,他还活着么?”
梦中找不到小九儿
“你还有闲心管他们?你可知,我来此地是为何?当年长兄欺我年幼,数次欲置我于死地,你心思聪颖,猜一猜是为何?”
夏随锦神态麻木,赤红混浊的双目盯着那高高飘飞的玄黑图腾,喉头突然滚动,但并未发出声音。
“其实我也猜不到,直到我杀他的时候,他跪在我的面前求饶,说:弟弟,我看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寝食难安,r.ì夜担惊受怕,唯恐你一朝得势杀了我。我不想死,所以我必须杀了你以绝后患。”
柴龙锦逐步靠近,笑意更深、眼神森冷,道:
“今r.ì我也是如此,你的谋略心计不在我之下,倘若放跑了你,我也会r.ì夜担惊受怕,唯恐你有朝一r.ì卷土重来。不仅是你夏随锦,整个夏氏一族还有皇后肚子里的龙种,都得赶尽杀绝,永除后患。”
刹那间,短剑飞出衣袖,割向夏随锦的喉咙。
夏随锦神色呆滞,缓缓转动眼珠子,雪亮的剑光如银星映入漆黑死寂的瞳孔,犹如黑夜中霍然一道万钧雷霆,夜空撕裂,天崩地裂。
……
他一动不动,脖子迎上那道剑光,低垂的眸光掠过一点微弱的星芒。
“皇后娘娘,您——”
护卫接连倒下,血花飞溅中一只纤纤素手捡起了遗落的长刀。
“……活着”
贺长安口齿不清但坚决地说:“你活着。”
敏皇后秀丽的面庞尽是津津冷汗。她捧着肚子,眼眶泛红,道:“我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是胡同里长大的野丫头。我拎得动刀、耍得了剑,我才不用你们保护,你们……走罢,都是娘生父母养的,犯不着为我送命。”
她将长刀横在身前,下一刻捂住肚子哀哀叫唤:“混小子,你再踢我,我一尸两命送你去死!!”
血花溅了她满身,不知何时上君雪归来,抓住贺长安,急急问:
“夏随锦可曾回来?”
贺长安却道:“他不是同你一起?”
上君雪脸色大变,乱箭中黑衣人飘忽不定,梨花飞针暴雨而下。
上君雪与贺长安尚能自保,但带上敏皇后,不多时相形见绌,偏偏这时敏皇后捂住肚子,脸色极其难看。
贺长安拧着眉头,道:“孩子要出世了?”
面无表情的脸庞显出从未有过的惊慌,他落在大肚子上的目光则是敬畏又惧怕。
上君雪见他手忙脚乱的模样,脸色稍稍缓和,说:“莫怕,还不是时候。”
敏皇后扯开嗓子大喊:“好疼呀——”
再拖下去,母子二人皆保不住。可眼前一团乱局,根本无暇抽身,突然这时数道寒光袭来,指向敏皇后的肚子。
敏皇后大怒:“这是阿靖的血脉,岂由尔等伤害?!”
说罢,拎起长刀迎上去。
上君雪大惊,还未阻止,贺长安点点头说:“有几招真功夫,可惜身法笨拙。”
一刀砍下头颅,血飞溅了满脸。她若无其事地擦了擦,继而跪到地上,捂住肚子越加痛苦。他二人一左一右护着她,正在危难关头,幽远山道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未见人影,突然一阵劲风席卷,落叶散乱扑来。风卷残云之后,一记从天而降的长刀当空劈下,只听轰隆巨响,飞血染尽飘零的白絮。
紧接着,玄衣人影落下,神情肃杀森寒犹如铁血一般。他两只猩红的瞳孔死死盯住上君雪,继而落到敏皇后的身上,问:
“我二哥呢?”
上君雪淡漠地垂下眼眸,道:“不见了。”
“怎么回事?!”
寂静之后,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暴怒。
“我走的时候寰朝还好好儿的!我才离开多久,大哥来信说要小敏回雪国避难!!——避什么难?泱泱大国天|朝,威名远扬谁不忌惮?!——母仪天下的敏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仁王爷,怎会落到被自家暗卫追杀的地步?!”
夏景闻步步紧逼,身后随之赶来的渡雪时青衫秀士的模样,跑到敏皇后面前,诊脉施针行云流水。
黑衣人源源不断赶来,他随手挥出长刀斩断前路,大喝:“这是雪国的地界——你们当赤卫军是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