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躺在地上,手撑着脑袋,狭长的眸子狐狸一般眯了起来,看上去惬意且放松,说:
“沉妆,我是必须带走的。”
浮昙一脸狡猾之色,纵然带着笑,但他的笑从来不曾笑到心里,而是算计、迷惑的,任谁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浮昙说得没错,在武林大会前,他带走了沉妆,且悄无声息,不曾惊动任何人。
千府山庄大乱,乱中有序。
夏随锦偷偷扯了虞芳的衣袖,掩唇小小声说:
“走,找浮廉。”
他想他知道浮廉在哪儿
——与此同时——
“我吃过花生,但不晓得是要剥壳的。”
龙泉镇人来人往的集市上,一个面相俏皮的小姑娘站在干果摊儿前流口水。
小姑娘头上系着碎花头巾,脸颊圆润,长得十分讨喜。她身旁跟着一位粗布短衫的俊秀青年,此时正捂着额头似是无奈。
小姑娘问:“你能买一点儿么,就一点点,我想知道是不是跟菜里的一个味儿。”
她知道买东西是要付钱的,可她没钱,只能求青年。
二人正是浮廉、沉妆
高大壮实的摊主看不过去,说:“你妹子想吃,就几文钱的东西,你当哥的还舍不得?来,妹子,叔请你吃!”
然后捧了一大捧的花生,沉妆忙用袖子接住了,很开心地道谢。
“我剥一个给你吃。”
浮廉忙摆手:“别!你是被我掳走的,笑得这么开心不太好吧。”
“可我真的很开心呀!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人,还有——你看,兔子!水里的鱼!天上的鸟!之前我只在书上见过。”
“不,你这不对!”
“怎么不对?”
“你该害怕,求饶,又哭又闹地求我放你回去。”
沉妆抱起一只小n_ai狗,扭头看浮廉,表情很兴奋:“我可以养它么?”
“不可以”
这时头顶上的鹦鹉嘎嘎学舌:“不可以!”
“哇哦!——会说话的鸟儿!!可以——”
她兴奋地跳起来,还没问完,就听浮廉斩钉截铁地说:
“——不可以!”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子……”
沉妆一副看上去要嘤嘤哭泣的模样。浮廉露出y-in恻恻的笑脸,威胁:
“你再不听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沉妆捂嘴:“呜呜呜。”
我不说
“那好,买了马匹干粮尽快赶路。那群狗真烦人。”
为了躲避千府山庄的追捕,浮廉带着沉妆夜宿山林。沉妆一开始很害怕,但一天相处下来觉得浮廉不会伤害她,于是胆子大起来,摇着他的袖子说:
“你会猎山j-i么?”
“会,怎么?”
“我想吃烤野味。”
她摸着肚子,一脸向往地说:“反正也无事可做,就答应了吧。我保证这一路上会乖乖的。”
“你不怕我了?”
“不怕不怕,你还要留着我的命救你娘呢。”
那r.ì家宴上说的她都记得,他是浮昙哥哥,要用她的命将沉姿复活。
浮廉却道:“我骗你的。”
“啊?”
“我不是浮昙,我是浮廉。我为了活命才冒充浮昙的。”
半个时辰后,二人围着篝火,沉妆鼓着嘴巴,拿树枝戳火上烤得焦酥冒油的山j-i,她不饿,但被烤r_ou_香味儿勾得嘴馋。
沉妆咽了口水,问:“那复活沉姿也是假的?……我笨手笨脚没什么用的,只有这一身血r_ou_能救人,你抓走我,不是为了复活娘亲,又是为了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
“哦”
她安静了一小会儿,又问:“廉哥哥,你要带我去有匪岛么?”
浮廉靠在盘根错节的古树下,双眼微阖,好像很疲惫的样子。听她问,他只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我听叔父说,有匪岛屠杀了浮洲山,是坏人,跟我们浮洲一族有着血海深仇,可你为什么还要帮着那些坏人?”
“我没有帮他们”
“那你,那你这些年为什么在有匪岛?”
浮廉道:“你很吵,可以闭嘴么。”
“你又要吓唬我割我的舌头?”
沉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其实她心里有很多事不明白,但看他很累的样子,只好闭嘴。
这晚上一直有千府山庄的弟子跑来跑去搜查,沉妆被拎到粗壮的树杈间睡觉。她觉得很新奇,摘了一片叶子吹了吹,说:
“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你了。”
紧接着,耳边响起沙哑低沉的笑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才这样笑的。她立即脸颊发烫,嗔怒:“你笑什么?”
扭头看见月色下朦胧含笑的侧脸,清俊明朗的眉宇舒展开,浮光掠影间有几分邪气样儿。她听见自己胸腔里跳动的心“扑通扑通”又快又响,耳朵嗡嗡嘶鸣,风叶声尽数远去,唯有他的笑声深刻又眷恋地回响着。
她呆呆地望着,听见他说:
“你这么说,江小少爷可是会伤心的。”
自她记事起,江畔就守在她的身边,哄她、宠她,从不会拂她的意。
沉妆失落落地低下头,又问:“你闯进沉水阁的时候,他们都不在,江畔也不在。是不是你将他们支走的?”
“不,不是我。”
浮廉忽地冒出一句让她一头雾水的话:
“……我欠他一个人情,以后会还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