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廉缓慢地移动脖子,眼中映出萧慕白苍白又愤怒的面孔,但那张面孔上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哀伤的东西。
萧慕白说:“对不起……”
傅谭舟及时赶到,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愣住,似是从未想过萧慕白会从背后偷袭浮廉。
这时候一块木色的物件从浮廉的怀中掉出来,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偶。摇晃的身形摇摇欲坠着,血滴到脚下,染红了冰雪长刀,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吃力地弯下腰,想要捡起那个木偶。
可他太虚弱了,刚弯下腰就体力不支地跪到了地上,垂下的双手颤巍巍地捧起了咧开嘴笑得鲜活的木偶。
“浮廉——”
沉妆挣脱开流霜的禁锢,像被逼急的小狼崽一样扑上去,抱住浮廉,说:
“喝我的血……你喝我的血!”
拔下玉簪朝手掌重重划了一道,鲜血溢出来,瞬间染红了整只手。她捧起浮廉的脸,将流血的手掌压在被掰开的嘴唇上,可流了一点儿血,伤口便自行愈合了。沉妆又气又急,看到地上染血的冰刀,不假思索地捡起来,下一刻就要割伤手腕。
“拦住她——快!拦住她!”
流霜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千府山庄的弟子登时一拥而上,将沉妆拉扯开。
“不——你们不要杀他呀——”
无数把长刀利剑高高举起
“他没有伤害我——”
通红的眼眶包不住泪水,恐惧声尖锐又刺耳:
“他从没害过我,没害过我啊——”
眦裂的瞳孔映出尖刀没入r_ou_体时飞溅的血花
“——浮、浮廉——”
下一刻,沉妆晕了过去,脸上是未干的泪痕。
傅谭舟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身淌血的浮廉,再看不远处痛苦挣扎的浮昙,神情似有些恍惚。半晌,他屈膝蹲下,伸开手臂,好像要抱起浮廉。
就在这时,不知何处刮来一股邪风,乱石穿空、风沙呼啸,紧接着天摇地动,脚下的山坡龟裂出一道裂痕。流霜搂住沉妆飞快地逃开,震惊道:
“怎么回事?”
千府山庄众弟子人人自危
整个山坡几乎瞬间塌陷进去,与此同时,山坡外,虞芳将荷华剑c-h-ā入大地,蓄入内力朝山坡再次迸发,顷刻间土地崩裂,逼得千府山庄众人纷纷撤离。翻滚的泥土树枝迎面扑来,骇得夏随锦捂住胸口,一连退了好几步,说:
“就是现在!”
于是,虞芳飞入烟尘滚滚的山坡中,身形快地如同虚影,瞬息间便没了踪迹。
夏随锦抚着胸口,暗叹:这是修习多少年的修为啊!这种程度,据他所知连父皇都做不到。
待烟尘尽散,绿树茂盛的青青山坡已塌陷成了一个巨坑,s-hi润的泥土中除了一把断剑,什么都没有。
夏随锦心道:成了!趁众人不备,他猫着腰,鬼鬼祟祟地溜走了。
直到晚上,夏随锦、虞芳二人才回到千府山庄。后r.ì便是武林大会,按理说庄主该跟各帮派门主集会议事,可庄内静悄悄的,一眼望去游廊、亭台竟无一人把守。他二人犹入无人之境,星夜黯淡月华灼灼,整个千府山庄虫鸟鸣叫清晰可闻,唯独不见人声。
“这,难道是我做梦?”
吓得夏随锦拍了拍额头,想到当初沈玲珑走火入魔,将薛家堡屠杀殆尽,难道浮昙也毒火攻心狂x_ing大发?不过浮昙现在的模样,估计拎不动刀,更何况还有傅谭舟在。
他匆忙赶往静室,只见诺大的院落门前黑压压跪倒了一大片弟子,个个神色悲痛,眼中似乎泛有泪光。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这么大的阵势,难道说傅谭舟……啊不对,庄主死了?”
噬心C_ào之毒发作,傅谭舟取出了心头血救浮昙?
后天便是武林大会,他心里将此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觉得傅谭舟取心头血救亲子的可能x_ing极大,要是他死了,谁能顶上?天下第一剑江寒山还是江老爷江枫?
夏随锦走进静室,看到流霜跪在石板上,眉间愁云惨淡,通红的眼眶干得已哭不出泪来。她面前是守在床前纹丝未动的傅谭舟,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怎的,他觉得傅谭舟的眼神是寂灭空洞的,如燃尽的烟灰毫无半点儿活气。
他开始相信傅谭舟真要剜心救浮昙,要真是这样的话,武林大会可怎么办哟?
夏随锦忧心忡忡地离开静室,忽地想起:
“怎么不见萧慕白?”
虞芳道:“你不阻止?”
“呃……阻止什么?”
“傅谭舟要拿命换浮昙的命”
“这个呀”
夏随锦丝毫没觉得什么,说:“人家是舐犊之情、血脉至亲,我一个外人c-h-ā什么手。”
虞芳认真道:“傅谭舟会死的。”
说完,似是觉得不够,又咬字很重地说:“会‘死’的。”
“……人都会死的。等、等等,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傅谭舟要死了,我作为受他关照多年的晚辈,应该去阻止……这样的?”
虞芳点头,说:“是的。”
“哈哈芳郎你要笑死我么!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外边儿怎么说的,噢说傅谭舟是朝廷安c-h-ā在武林中的一条狗,虽然听着像骂人,但话里的理儿是对的。傅谭舟死是板上钉钉的事没跑了,其实我也很伤心很难过的,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该办的事儿还是要办,以后千府山庄的路怎么走也要谋划清楚,不然武林那个打打杀杀、这个心怀不轨,岂不全乱了套?”
虞芳又迟疑着问:“为何你……看上去,一点也不伤心?”
“伤心不伤心不是写在脸上的,更何况事有轻重缓急,武林大会最急。我得先把武林大会的事儿搞定,才会有闲心跑到傅谭舟那儿哭鼻子抹眼泪。好吧,即使不哭哭啼啼,每年清明时节的纸钱是少不了的,这个我可以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