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染又沉默下来,姜柏奚刚刚舒展的眉头重新皱起来,瞪眼道:“你这么一看就不靠谱的样子,刚才唧唧歪歪半天又是在说什么?”
“她给你说的就靠谱?”景染回看了姜柏奚一眼,伸手推开了面前的殿门,姜柏奚跟进去扫了一眼,排排木架罗列整齐,正是当初长孙祈沐抱景染进来的储物殿。
景染扫过那把仍旧在木架上搁置的,她前世所用的短剑,将目光定在了屋角一尊巨大的塑像上,看了片刻后,扫袖掀开了遮在她脸上的丝光锦。
塑像本就传神至极,栩栩如生,她遮掩在丝光锦之下的五官更是潋滟绝色,嘴角微微勾起,是一种绝然不同于姜柏奚的张扬和洒脱。而即便只是一尊塑像,她所散发的强大和自信,也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
姜柏奚屈指可数地真心点头赞叹了一句“天人之姿”,然后偏头道:“你家木头儿金屋藏娇?”
景染没接她的话头,而是温声道:“她是神祇一族第三十二任掌神殿殿主,颜潋。”
姜柏奚敛了面上惯常不正经的神色,看着塑像,好像在考虑要不要上去拜一拜。
景染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又道:“她也是在我之前,神祇一族唯一一个灵术大成的人。”
看姜柏奚好似不太明白的样子,景染解释道:“神祇一族分少主,神女,和掌神殿殿主三脉,共同天生继承灵术本源。但灵术再神秘,它也是一种术法,可以后天修习增进,能够大成者,才真真正正拥有开辟时空,通天彻地之能。”
姜柏奚点点头,桃花眼闪了闪,道:“你如今大成了?”
景染仍旧没接话,只是沉声道:“即便能开辟时空,通天彻地,可神祇一族总归是存在在这个世上,而不是异世,不是其它任何,别的地方。”
“同样,我和她亦是这个世上的人,原本就不属于她告诉你的异世,又如何去到那里,好好活下去。”景染看向姜柏奚,压眸道:“你该知道,万事万物,都自有其规律和平衡,如若打破,会发生什么,没有人可以预料到。”
姜柏奚沉默下来,景染又看向高大的塑像,一字一句道:“就如同四百年前的掌神殿殿主潋滟,纵然最后再无办法,选择殊死尝试,开辟时空,带着晏炎去了异世,可她们之后如何了,谁都不知道。”
“而那个异世,便是我前世死了之后,她送我所去渡劫的地方。”景染眸光变得恍惚和渺远。
姜柏奚显然不知道这一茬,诧异了半晌,看向景染问道:“你不是说灵力大成者才能够开辟时空,她如何送你去?”
景染指了指眼前的塑像,道:“灵术既然是这个时空的东西,颜潋走后自然留下了已经大成的灵术本源和一部分灵识,就存于这尊塑像内。”
姜柏奚了然,点点头,忽然有些唏嘘,咕囔道:“那个木头儿人果然心思深沉,沉如无底深渊,一早就将你……”
景染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正是因为她已经被送去尝试过了一次,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知道了这样会如何,才不能同意这种办法。
因为没有人知道,她最终,是如何回来的。
也因为,她们归根结底,不属于那里。
景染再次掀袖,将丝光锦重新盖上了颜潋的脸,抬步朝前走。
姜柏奚偏头看了一眼,跟上问道:“做什么?”
景染凭借记忆,分毫不差地走到当初存放天地真经的木架前,毫不意外地看着木架上已经空空如也的格子,平静开口道:“在你那里罢?”
什么佛门古籍,明明就是神祇一族开辟时空,通往异世的灵术术法卷籍。
姜柏奚扫了一眼木架其它格子内的卷籍,自然清楚了这个架子是用来存放什么的,终于不再掩饰,牙疼地翻着白眼儿骂道:“真是什么样的人进什么样的门,你们两个一模一样的心思深沉,狡诈若狐!”
景染不置可否,眯起眼,好似在回忆一般。何止狡诈若狐,如果当初不是靳鞅自伽龙寺取走了这本东西,她现下根本都无从知道它的存在。而当时,她从甘丘回来后随意想起问到的时候,那个人的反应可谓是再自然不过。她是一早便算好了自己一定会问起,又知道如果是遮掩的话,反倒会让自己起疑。于是便一早提前故意将它折损成了破旧不堪的样子,既让自己顺势自然地看到了,却又无法翻开去具体查看。
而且当初那个人可是一脸正经地解释,这是什么上古经籍,拿着倒读可以洗涤心灵……
想到这里,景染顿时也是又莞尔又微妙地弯了弯嘴角。
不过她看起来丝毫并不介意姜柏奚在咕哝什么,只是微微低头,伸手道:“拿来。”
以那个人对自己的了解,既然瞒着她,就必然是知道她一定不会同意去异世的这个办法,也一定知道青越藏不住自己要找的东西,所以索- xing -便将它放到了姜柏奚那里,自然是上策。
姜柏奚看了景染一眼,摇头正色道:“你也说了我并不熟悉神祇一族,所听到的东西都是你们各自要让我听到的,也就是片面之词。你们既然意见不统一,我又无法真正衡量其中利害,自然不能偏信任何一个,东西便不能给你。你若不愿意用这个方法,便应该去找她商量,而不是单一地强制- xing -决定不用它。”
景染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想了想,收回手,忽然勾起嘴角道:“既然这样,那我便不强迫。不过你这算是帮了她一个忙,那我呢?”
姜柏奚心下忽然泛起不妙的感觉。
景染将她骤然蹿起,意图逃跑的身形轻松扯了回来,面无表情地眯眼道:“你是我妹妹?”
姜柏奚一个白眼儿翻上屋顶,佯装恼怒,语气不好地认栽道:“你让我做什么?!”
“做你该做的。”景染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举到她面前,纸页通体馨香,正反两面都印有淡淡的粉青色花瓣。
这种纸,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