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祈沐忽然轻笑了一声,抬起脑袋不满地弹了下景染的额头,轻轻浅浅道:“你瞧瞧你,还当真提防上我了不成?你当初疼我是初次,我如今还能不知道疼你?再说了,你都要跟我分房睡了,我如何还敢造次?”
她墨玉般的眼睛澄澈至极,像月下浅浅流动的小溪,长长微阖的睫毛乖巧的不得了。景染心下一软,主动抱了抱她,咕哝道:“你就知道哄骗我。”
长孙祈沐顿时轻笑,顺势将她牢牢搂进怀里,低头温柔道:“我哄骗你,你却也是乐意喜欢的,你也纵着我。”
景染又轻轻哼了一声,勾着嘴角看向了稍远处一间院子。
这间院子正是那日洞房时长孙祈沐抱她进的那间,而那日受到姜柏奚的搅和,她倒是未曾注意到门口挑檐上挂着的这两盏透亮晶莹的花灯。
“确实是醉城那两盏。”长孙祈沐顺着景染的目光看过去,开口道。
景染嘴角抽了抽,想起这人那日里,确实是随意说过要将这两盏花灯带回来,新婚之夜挂在门口做灯笼的。
“好不好看?”长孙祈沐又贴着景染问。
景染凝视过去,一时没有说话。透晶的梧桐灯壁若琉璃,流光璀璨,在轻风的拂动下来回轻旋。
好看是好看的,不过也是因为这两盏灯,让那两股灵力蹿进了她和靳鞅的体内,让她后来这几个月,不得安生。
“那两股灵力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她本身就是你和靳鞅转世前留下的灵识。”长孙祈沐远远看着两盏灯,凤目微微眯了眯,声色平静道:“再说
了,灯有何辜,你这个小气鬼。”
景染好笑,挪开视线。
其实她自己也能感觉的到,自从体内融进了这股灵力,她才好似真真正正的触摸到了神祇一族灵术的脉络,和它庞大的本源。
而且,她若真是小气鬼,此刻早都嗖嗖出手,将那两盏灯给爆地寸缕不留了。
想到这里,景染顿时又问:“你好不容易收服了八大世家,就这样带着我回来,不管了?”
长孙祈沐不以为意道:“八大世家数千年来一直隐世在乌荔,他们的根基和能用的东西都在十里樟林,等于就在靳鞅的眼皮子底下,就算收服了也带不走,又有何用?”
景染一愣,仰头道:“如此说来,你收服八大世家只是幌子,为了引我和靳鞅前去带我走?”
“不全是幌子。”长孙祈沐轻轻挨了下景染的额头,道:“八大世家属云家牵头,晏家一家不值一提。当初我解了爹中的王蛊后,云家家主——也就是外公,便表示若将来战起,他们虽不会帮我,但也不会去帮靳鞅,算是站身中立罢。”
她外公么?景染眨了眨眼,想着当初凤皇后说过,她娘当年为了嫁给她爹已经被云家自族谱除名了,没成想后来这二十年,她这个素未蒙面的外公还是出了势力保护他们二人,果然是血浓于水。
而且八大世家传承千年,根基不可小觑,论起来起码不亚于一小国实力。如今既然表明了不会去淌天下这趟浑水,对青越和甘丘来说着实是利好的。
景染正想着,长孙祈沐又沉静开口道:“而且,八大世家本来就是隶属于靳鞅接手统管的。”
景染顿时抬眼,“八大世家和云水涧一样?是神祇一族在这里的分支?”
长孙祈沐低头摸了摸景染的脑袋,颔首道:“对。八大世家隶属神女一脉掌管,云水涧属于掌神殿直接统领。”
“不对。”景染忽然问道:“那为何麟琴作为云水涧的少掌使,却是我的人?”
长孙祈沐忽然静默了一瞬,有些闷道:“那是因着,我从前并不知道点灵必须用自己的血才行,所以用了我的血替你点,便也将你的人点成我的了。”
“后来没办法,便只能派他去掌管云水涧了。”
景染都忘了还有这一茬,看着长孙祈沐难得瓮闷的样子,忽然笑个不停,乐道:“那我呢?我掌管何处?”
长孙祈沐眸光闪了闪,摸着她笑得弯弯的眉眼,柔声道:“我不知道,少主。”
景染双手抬起,捏了捏她的脸颊,好笑道:“你这个骗人精,竟说不知道?”
“我当真不知道,也只是猜测罢了。”长孙祈沐任由景染捏着脸颊,继续柔声道:“神祇一族掌有灵力的只有少主,神女和掌神殿三脉,而千万年来在外埋下的分支却众多。光我在此所掌管的就远不止云水涧,还有凰坞,燕都等等。
而且未防止越权霍乱,神女,少主,和掌神殿殿主所掌管的势力都是互相隐秘,独自统领的。”
“这样?”景染眨眨眼,想着这人当初在说库房的凤凰锦时的确是提到过凰坞之人,于是便想了下,未曾再问。
夜色开始恍惚朦胧起来,长孙祈沐看了眼远空尚且稀薄的卷光,低头问道景染:“离姜柏奚出发应当还得一会儿,想不想喝酒?”
原来这人是在抱她等姜柏奚,景染歪了歪脑袋,问道:“什么酒?”
“我们成亲那晚喝的胭脂醉,还有半坛,要不要?”
景染看着她眼中隐隐约约的晶亮嘴角一抽,拉着这个小酒鬼飘身而起,极快落到了德钦老王爷的芝兰苑屋顶。
长孙祈沐睫毛上下轻闪,安静坐在房梁上看着景染的动作。
景染手中灵力翻转,指尖微动,一团纯青色的光晕便凝化成了一把铲子的模样,随着她抬袖一扫,直直落到了芝兰苑的一株木槿树下,开始撅着泥土上下翻飞。
长孙祈沐眨眨眼,忽然勾起了嘴角。
灵力幻化的铲子三两下便挖出了一个深坑,坑底有类似酒坛子的东西极快露出了封泥。
景染又是扬袖一扫,铲子顿时凭空消弭,而那坛被挖出来的酒也悄无声息从坑里升了起来,随着景染勾勾手指的动作,翩然落到了她的手心。
她回头,看了眼长孙祈沐亮晶晶的眼睛,又袖手自一旁的露天水苑内招来了两个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