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映霞见他眉眼弯弯,心知他是笑了,自己也笑起来。
香堂内夫子咳嗽一声,手里拿着一方印香,十分严肃:“紫陌,你且说说看,这印香如何制得?”
周紫陌敛了笑,不动声色合了扇子,搁下竹帘,挡住了室外景象,温声回答。
“沉香十两细制,檀香八两细制,零陵香四两,生结香八两,焙藿香叶四两,甘松去土四两,C_ào茅香四两,去皮香附子二两,麻黄二两去根细制。
甘C_ào二两,麝香七钱,焰硝半两,r-ǔ香二两,龙脑七钱,尤以生者为最妙,龙脑、麝香、r-ǔ香、焰硝四味别器研磨,余下十味皆焙干捣细末。
盒子盛之,外以纸包裹,置温暖处,旋取烧用。”
夫子“哼”了一声,捋着胡子又踱回去了。
周紫陌松了口气,坐下,竹帘下忽然冒出一只手,手掌上弯弯扭扭写着字。
周紫陌再三辨认才识得是“歌薰桥”三个字,“噗”地笑出了声。
夫子复又咳嗽几声,周紫陌摸摸鼻子,有些赧然。
竹帘下手掌很快收回去,窗外再无半点动静。
做完香堂的功课,敷衍了夫子,周紫陌寻到歌薰桥的时候,已是酉时三刻。
远远看见桥下躺着个人,可不是董映霞么,也不怕脏了那一身好衣裳。
走近前去,董映霞睡容安详,想是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耐不住睡着了。
周紫陌有些歉然,悄悄坐在他身侧,看着桥下河水里夕yá-ng倒影,并不出声叫醒他。
不过片刻,董映霞就悠悠醒来,定定看着周紫陌的侧脸。
方才香堂里只看见他半张脸,此刻他垂眼看着河水,直让人觉得静好无方。
看够了,终究爬起来:“东轩的公子们不是最爱佩香么,怎么你身上竟没什么香气?若非如此,我就能早些察觉你来了,平白叫你等这么许久。”
周紫陌回头,笑了笑:“素闻竹篱的公子们步步生香,怎么你身上竟也没什么香气?”
两人对视一遭,都笑起来。
时下熏香调香制香蔚然成风,香囊、香包、香扇比比皆是。
董映霞是x_ing格使然,不爱这些香粉香料。
周紫陌是家学渊源,从小就泡在香粉香料里长大,每r.ì里十二个时辰几乎都在识香断香,因此能逃得一时是一时。
是以,二人虽在炼香世家,贴身俱是从不佩香。
“我爹r.ìr.ì揪着我的耳朵夸你,说我懒惫不成器,连你的三分也不及,我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今r.ì路过东轩,索x_ing翻墙进去瞧你一瞧,果然名不虚传。”
董映霞躲在桃花树上,听见周紫陌闻香断香,今r.ì方是心悦诚服。
周紫陌拿扇遮了脸:“董公子过谦了,不过是从小被我爹逼着识香,闻得多罢了。”
董映霞张了张嘴,又顿住了,周紫陌瞧着觉得十分有趣:“董公子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董映霞小心看着周紫陌神色:“我是想说……久闻东轩制香有方,没想到每r.ì里也学这些几钱几两的琐碎,真是比我们竹篱还无趣……”
周紫陌睁大了眼,蓦地笑起来:“可不是么!我也这么觉得!”
周紫陌三岁起,爹爹手把手教他r.ì断三香,等到七岁识完了香料,便将他丢进香堂跟着夫子学习研香。
香堂每年三次考核,院内十味香,只需辨出其中一味香的成分便算是通过,几钱几两,不许差错分毫,若是一次不过,周父就会将他丢出东轩。
这六年来,周紫陌每r.ì每r.ì都是闻香断香,r.ì子实在无趣。
董映霞拍拍胸脯:“三r.ì后你来,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保管你喜欢。”
三r.ì倏忽而过,周紫陌早早来到歌薰桥。
董映霞手上拿着一个球状的白玉贴金小香炉,浅金勾线,镂空掐花,炉内加了银片,铺上炉灰,捡了j.īng_制的碳团埋在中央,再薄盖一层炉灰,用银片隔火。
香片放在银片上薰炙,香气四溢却没有一般香炉的烟躁气。
董映霞将小球抛向空中,轱辘滚了一圈,噼啪作响,暗香浮动。
周紫陌闻了又闻,好奇心大盛:“这是什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