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笑离和骆千千同年,未深究月份,骆千千寄人篱下,尊称一声“三姐”。
三姐在家里作小姐打扮,一身齐胸襦裙衬的唇红齿白,是个光彩照人的斯文模样,然此刻顾不得小厮在旁,猛撩起裙边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肌肤,几乎脚不沾地的跑到了骆千千的住处。
既然是来兴师问罪,也无需找借口,骆笑离人在院外,声音清凌凌却进了屋:“千千,听说你病了?病的连人都不能嫁了?”
骆千千闻声出门,她与骆笑离并不熟络,这些年只见过几面,一时间不知该称呼“三小姐”还是“三姐”,只轻轻一福身。
骆笑离把她从头到尾看了个遍:“挺好的啊。”她比骆千千略高,故俯身道,“这些年都没动静,怎么快出嫁了闹起来?”
骆千千低头不语,是惯有姿态。
骆笑离环顾四周:“你丫头呢?”
素染出去送东西还未回,小桃倒是在房内,听闻这话便跑了出来,却见骆笑离对着骆千千打开了一副丹青问道:“是这个人不是?”
画上的正是温友良。
骆千千看了看便一点头:“是二公子。”
“你多看两眼啊。”骆笑离摆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这么俊俏你都不要?你在骆家苦没吃够?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一手死死握住了骆千千手腕,“千千,好表妹,你多看两眼。”
骆笑离不傻,丫头跟她说骆千千住在后院,她心里便明白骆千千做不得主,如今故意装憨来威逼利诱,是怂恿骆千千去闹,或者要骆千千和她一起闹,胜算才大。
“你干什么。”素染一进门看到的就是骆千千被人握住手腕,蹙眉不语显是吃痛,劈开对方的手才发现对方是个女子,素染学了乖,只问小桃,“这是……”
小桃忙道:“是三小姐。”
素染冷冷的“哦”了一声,声音平平却透着- yin -阳怪气:“要嫁人的那个啊。”
骆笑离不曾想杀出个素染,愣了片刻,一时间忘了追究素染言语中的嘲讽,盯着素染看了几眼,素染的目光不躲不避冷冷回视,半晌骆笑离忽的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素染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不理她的笑。
骆笑离便转向了骆千千,是一派热忱模样:“表妹,我开诚布公的说,我不想嫁人。既原先定的是你,而那二公子也无差错,所以如果你愿意,我一定尽全力帮你。你若是不愿意……我再找旁人。所以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嫁给温家二公子?”
骆千千木然蹙起眉,似是没听懂。
愿不愿意对于骆千千来说太难,她从小到大只知道如何接受,从不会选择。
于是素染替她接了话:“自然愿意。三小姐说到做到才好。”
骆笑离一抬眼望向素染,勾起唇角欲开口。贴身小丫头突然在院外小声传话提醒道大夫人在找三小姐,骆笑离点点头道先走,日后再说。走了几步突然回身盯上了素染的眼睛,嘴角噙笑:“愿意?”
素染将不知所措的骆千千挡在身后,回答的清清楚楚:“愿意。”
第5章 五
骆千千并未怪素染替她做了决定,嫁与不嫁,嫁给谁,对她来说都是一样。骆笑离和她定了约,事实上更像是骆笑离与素染之间的交易。惯会察言观色的骆千千,觉得骆笑离看素染的眼神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送走了骆笑离,骆千千自行铺纸研磨,想抄书静一静。最近的生人太多,她虽应付的来,却还是隐隐不安。总归是无处说的,不如抄书。
小桃是丫头,但不是她的丫头,不可能时时刻刻候着她。素染虽说是刚买的丫头,她却也不习惯使唤她,更不想使唤她。
素染是大夫人赐给她的,身份立场一目了然。但骆千千没有多大情绪,只觉得自己白白拖累素染一场。遇鬼也好,定亲也好,本该是她一人的事,变成了两个人经历。
素染和骆笑离谈话的时候似乎是出于习惯一手拦住将她护在身后,素染挡住的一片光形成了黑暗的- yin -影,但- yin -影却不冷,反而静的很。骆千千置于那片狭窄的- yin -暗中,看着黑暗的边缘渗出了强烈的阳光,突然意识到生平第一次被别人保护了,不觉有些不习惯的慌乱。
骆千千微微一闭目,知道自己是心绪不宁。而她的人生,最忌讳的就是心绪不宁,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无波无澜已是福分,自己远没有任何动心动念的资格。
“要写字?”素染远远看她铺纸,走来想接过她手下的砚台,声音平淡的只是冷,“我帮你。”
“不用。”那声音不知为何会落在心底,忽如其来的悸动让她只想逃,眼见素染的指尖近在咫尺,骆千千一缩手,又觉得拒绝的太过刻意,抬眸勉强笑道,“我自己来,你去休息吧。”
素染淡淡“嗯”了一声,也不多言。
骆千千等她走远方沉了口气,提笔看着空白的宣纸,先想起了骆笑离给她看的温友良的画像。
温友良是个谦谦君子,又十分的和气。骆千千心中难起少女该有的波澜,但也是清楚的,他那样一个人,原该惹少女心动。不止小桃,连素染对着他都……
素染抬眸看温友良的眼神忽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可能温友良没有注意,但骆千千看见了,素染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光粼粼那样好看。
骆千千突然心绪一动,一滴墨点滴在那篇未落字的宣纸上,晕出一片氤氲。
她懊恼又心疼的吹了吹那滴墨,觉得自己如此任- xing -,太不像话。
笠日清晨,骆千千自行起身进了后厨,悄悄找了高妈妈。
骆千千刚进骆家便看清了形势,乖乖将为数不多的所有家底给了大夫人,母亲的玉佩则是送给了后厨的高妈妈。
骆笑离与她达成简单的协议,临走时塞给了她不少东西,她终于可以拿钱财去问高妈妈要玉佩。那玉佩成色不好不值钱,但既是母亲的东西,能留个念想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