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还活着吗?”江如芷问起当年重伤昏迷被施如兰带走的世子。
“活着。”施如兰语气忽然复杂,夹杂一点点温柔,“他绝不会觊觎皇位,你可放心。”
江如芷心中却是隐痛。皇位到底将她们二人隔在了两边,那些生死与共的日子终究一去不返。
施如兰接着说:“若他有一丝一毫的野心,我一定替你杀了他。”
江如芷震惊地看过去。
施如兰笑道:“虽然不想与皇家沾上关系,血脉却无法抹除,如果一定要有关,我愿意这关系是师姐你。”
江如芷放在膝上的手抬了起,似乎想要伸过去,但最终还是轻轻放下,她看着施如兰道:“这一生,我最珍惜的是与你一起的日子。”
这句台词剧本上没有,是俞柳临场发挥的。
罗望意外的神情很真实,迷茫了两秒就回过神,顺着俞柳递的感觉演了下去。
施如兰对着墓碑说:“但日子回不去。”
江如芷也转过头看着墓碑,似叹气一般轻说:“我知道。”
两个人再无话说,在墓前静默。
静默。
台词呢?
这个长镜头的台词很多啊!都不说了?导演也不喊“卡”?我是不是也应该自由发挥一下?罗望坐在地上,感觉屁股都坐凉了,维持着表情,脑子里在胡思乱想。
等了不知道多久——
“卡!”
韩一策终于喊停了。
罗望赶紧站起来,裹上牛玉萃跑着抱过来的军大衣,悄悄说:“我屁股冷。”
牛玉萃点头,去弄了一个暖腰的热水袋,把热水袋那部分贴着屁股,魔术贴在腰前粘上,正合适,走两步也不会掉,就是显得屁股大了点。
罗望走到韩一策边上的时候,正听见韩一策问:“台词呢?那么多台词都不要了?”
罗望也好奇这个,看着俞柳等回答。
俞柳说:“你为什么不喊卡?”
罗望:厉害厉害,还怪起导演了。
韩一策:“你的这个感觉,过了,不能这么演。”
俞柳:“我再照剧本演一遍,你自己看吧。”
罗望的屁股刚捂一会儿,还没把那股凉劲儿捂下去,这又要坐地上,心里实在不想,提了个建议:“要不和季老师商量一下?”
因为剧本已经打磨过多次,主要演员也一起研读过,开机之后只有在朝辞影视城那段时间编剧季大山跟了组,外景没跟组。
韩一策想了一下说:“先按剧本演一遍,我看看效果再说。”
既然导演决定了,罗望就脱了军大衣准备去拍,俞柳看见她屁股上的热水袋,对韩一策说:“休息一会儿吧,地上很冷。”
“行。”韩一策在这方面比较大方,只要不赶进度,一般不会强迫演员拍戏。
罗望重新裹上军大衣凑近俞柳说:“谢谢啦。”
俞柳:“谢谁?”
罗望:“谢谢俞姐姐。”
俞柳隔着军大衣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当然拍中了热水袋,那感觉有点怪,罗望往前跳了一下,对她吐舌头。
韩一策看到她们之间的小动作,心头莫名浮上不寻常的感觉,却又抓不住,他正考虑着这场戏的表演方法,没脑子去想,只是记下了这细微的感觉。
拍第二遍就顺畅很多,俞柳和罗望都按剧本走,情绪也都非常到位,不欠缺不过火,但是韩一策看了直皱眉,最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跳过这场转移场地继续往下拍了。
韩一策想了一个下午,到晚上回到酒店,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就给季大山发了个视频请求。
两个中年男人捧着剧本讨论了很久,最后季大山困得大张着嘴打哈欠,一边抹眼泪一边骂韩一策说话太啰嗦耽误他睡觉,才终于改好了这段场景。
比起俞柳第一遍自由发挥所演绎出的可以说是露骨的感情,新改出的剧本要朦胧得多,化繁为简,意味深长。
看不出来的人,只当是纯纯姐妹情。心思细腻一些,对感情敏锐一些的人,即使无法确认或准确地描述,也一定能够体会到那一丝暧昧。
临睡前,韩一策看了眼天气预报,接着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发现明天竟然有雪,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今天没有雪,不会影响拍摄。
在皇族宝藏前的那场打戏改成雪景戏就够了,如果男女主角的感情戏总在下雪,看起来有点怪异的凄凉。
韩一策放心地闭上眼睛,又猛然睁开。
下雪!
施如兰和江如芷的三年后重遇,如果在下雪……罗望曾经提起的设想如今一举冲上他头顶。
这是个冒险的决定。
今日阳光温和,积雪全消,比昨天还要满足韩一策心中最早设想的“冬日晴天再相见”场景,上午拍一场再相见,下午拍掉一大半剩余的感情戏,道明天再拍一个上午剧组就能杀青。
韩一策决定等待预报中的那场雪。
这一天剧组没有上山,在提前搭好的布景中拍摄完了施如兰带着重伤的世子离开后,两人之间感情进一步加深的情节。
施如兰与江如芷三年后再见的这场戏,变成了剧组将要拍摄的最后一场。
一月二十八日,早晨,阴。
剧组蹲守山中,期盼下雪。
随着时针缓慢转向正上方,他们内心的期盼越来越旺,紧张也越来越盛,全剧组人心往一处想,几乎要化作念力直指上天。
也许是这股念力感动了上苍,一顿食不知味的午饭结束后,终于有人指着窗外吼:“嗷!雪!”
那悠悠飘落的微小的圣洁的雪花,代表着坚持,承载了希望!
韩一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