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真想冲进去,直接拎了元幼祺起来。
不过,他不敢。
又没头没脑地转了几个来回,唐喜脑中灵光一闪,突的想到了什么:那个墨姑娘,之前被长公主殿下锁了抽过鞭子,说她是“歹人女干细”,还说她是来“坑害陛下”的。而今陛下沉睡不醒,而那个墨姑娘方才又不见了踪影……
唐喜额上的汗水涔涔而下:陛下不会……不会是被她下了毒了吧!
他再也等不下去了,跳起身来,就要掀开床帐,心里想着若是陛下真的中了毒,得赶紧让梁大人快马加鞭寻连院首来救命!
恰在此时,床帐内一阵乱响,元幼祺霍地坐起身来。
“阿蘅?阿蘅!”她醒来没见到墨池,惊慌失措。
帐外的唐喜听到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慌忙道:“陛下,您醒了?”
元幼祺乍一听到唐喜的声音,刚醒的脑子不大灵光,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不过她很快便意识到,被衾之下的自己,此刻全然赤.裸着身子,她本能地裹紧了被。
“唐喜?”她的嗓音因着昨夜墨池的需索缠绵而略带沙哑。
“正是奴婢!”唐喜听到她的回音,激动起来。
元幼祺呆怔了一瞬,昨夜的情景一幕幕涌入脑际,她直了直眼睛,颤声问唐喜道:“墨……墨姑娘呢?”
唐喜一愣,如实回道:“墨姑娘一个时辰之前离开了,让奴婢们别打搅陛下好梦。”
“离开了……”元幼祺的唇被她用力咬得失了血色。
唐喜支棱着耳朵听床帐内的动静,不明就里,只得探问道:“陛下可要起榻?奴婢侍奉您更衣?”
却被元幼祺果断拒绝:“不必!朕自己可以!你先出去!”
声音透着疏离与决绝,唐喜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莫非是醒来的时候未见到墨姑娘,恼了?八成是因着这个吧?
陛下打小不喜人贴身侍奉,幼时长在太后身边,有太后和她身边的老人照料着,后来自己建府,近身之事便从来自己做。唐喜也习惯了,并不以为异,恭敬地退了出去。
床帐之内的元幼祺,心中凌乱不已。
她猛然拧过头去,盯着身旁空着的位置,那里,该是墨池躺过的地方,可是此刻,却是空的!
元幼祺又霍地扯开了裹在身上的被衾,低头看去,胸口上、腹间,甚至双腿间都是樱红的印痕,而身下的锦褥上,一抹殷红色无比刺眼。
她蓦地闭上眼睛,看不下去了!
这些,无不提醒着她,昨夜之事,并非她做的一个旖旎春.梦。
真的,都是真的!
正是因为一切都是真的,才更令人气愤难平:一言不发地离开,这算什么!
元幼祺愤愤然地扯过自己的衣衫,一件件地套在身上,边套着边盘算着如何逮住墨池,如何质问她为什么要逃走……
忽的,她穿衣衫的动作一僵,她意识到了一件事:她的身上很干净,透着一股干爽的气息。而且,身体上也并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恣意缠绵的。
她虽然是头一遭经历,却也能想象得到,像昨夜墨池那般折腾自己,今晨起来,不浑身酸痛才怪。
元幼祺抬起胳膊,嗅了嗅,没有任何汗味和旁的奇怪的味道。难道……
她麻利地穿好中衣,掀开床帐跳下榻来,果然在地上看到了未干透的水渍。
元幼祺呆立原地,若有所思。
她记起来了,迷迷蒙蒙中她梦见身体被泡在了一个温暖的水池里,还有一双不知是谁的手,动作极轻柔地用浸- shi -的布巾擦拭自己的整个身体,连最最私.密的地方都被小心翼翼地擦过……
原来,那不是梦,是阿蘅在用温水擦拭自己的身体吗?
元幼祺的目光温柔起来:大概是错怪了阿蘅了吧?她或者……只是临时有事?
临时有事!
会有什么事?
她孤身一人外出,不会遇到什么凶险吧?
元幼祺这么想着,心头发慌,急寻外袍,想往身上套,好赶紧去寻墨池,保护她的安全。
却于不经意间瞥到了梳妆镜前的一样物事,她于是不禁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张素笺,写着两行四个字,是墨池的笔迹无疑——
一行为:勿念。
落款为:蘅字。
而素笺的上面,压着元幼祺随身的那只宝蓝色半旧荷包。
不仅如此,荷包内的物事,亦露出一点儿来在外面。
元幼祺盯着那陌生又熟悉的一小截发丝,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明。她急扯开荷包的口,想把那一小截属于墨池的头发拉出来看个清楚。
不料,却牵扯出了更多。
昔年,顾蘅逝去之后,元幼祺忍痛收拾她的旧物时,曾从她用过的梳篦上取下几缕她的发丝,之后珍宝般归在一处,与自己的一截发绾在一处,珍藏在那只顾蘅送给她的荷包之中。
她当时想着,顾蘅生时不能与她在一处,而今逝去,她便与她结发,如此她便再也和她分不开了。
那被元幼祺珍藏了十五年的结发,特别是顾蘅的那一缕,因着顾蘅当年体弱,气血不足,早已经失去了光泽,黯淡了。
而此刻,在元幼祺的手中,紧缚在顾蘅的发丝上的那截青丝,黑亮健康,观之便可想见其主人正值韶华。这些时日,元幼祺与墨池无比亲近,对她的头发更是无比的熟悉,她只看一眼,就能断定那是墨池的头发。
墨池用自己的头发,缠缚住了顾蘅留下的那缕,然后再与元幼祺曾经的那一截绾在一处,做结发状……
这样的情形,元幼祺便是个傻子,也瞧得出来了——
墨池,她想起来了!
元幼祺鼻腔一酸,又是欢喜又是恼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