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幼祺心里也是懊恼急了:谁能想到,韦臻被自己说了几句,回到住所,就投缳自戕了呢!
“是她自己偏执想不开,孩儿不曾逼迫她!”元幼祺高声辩道。
“你这话,说与哀家听可以,可是外臣们会如何想?”韦太后气躁难消。
“亏得及时被发现了,救了下来,不然,你让哀家如何向韦家交待!”韦太后又气道。
元幼祺却冷笑起来:“及时被发现?怕是早就安排好的吧!”
韦太后凝目,盯视着她,森然道:“是她一时想不开也罢,是她事先有所准备也罢,若她万一身死,你置哀家于何地?”
“那么母后又置孩儿于何地?”元幼祺昂首,迎视着韦太后,声音中隐隐的,皆是不平之意。
韦太后瞳子微缩,母女二人之间的气氛骤然凝结若寒冰。
“母后明知孩儿对韦臻无意,却还硬生生将她塞到孩儿的病榻前,”元幼祺道,“她将孩儿算计了,母后可知道?”
算计?韦太后诧异。
元幼祺索- xing -将那幅顾蘅的绢帕抽出,示给韦太后看:“孩儿高烧在病榻上,自始至终攥着这个,母后怕是也看到了吧?”
韦太后凝着那幅绢帕一角上的“蘅”字,眼中透出幽愤来。
只听元幼祺又道:“孩儿与阿蘅的事,暂且不提。孩儿只说这幅绢帕——”
“这物事若是被韦臻攥在手中,将来成为她要挟孩儿,要挟母后的把柄,母后以为会如何?”
韦太后冷森森一笑:“那是你的把柄,不是哀家的!”
“可是孩儿的女儿身,难道不是母后的把柄?”元幼祺直视着韦太后。
韦太后闻言,微震。
“韦臻在孩儿病榻边侍奉,难保有只她一人的时候。彼时,她若是对孩儿的身份存了怀疑,母后觉得,以她胆敢诓骗病重的孩儿,私自抽走这物事的胆量,还有什么她不敢做来要挟的?”元幼祺道。
☆、第二百零二章
韦太后听罢元幼祺的话, 沉吟一瞬, 道:“韦家是至亲, 又是世代良臣, 韦家的儿女断不会做出那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来。”
皇帝能坐到如今的尊位上,大半靠得就是韦家人之助力。直到现在, 韦家与太后、与皇帝都是利益相牵绊,撕扯不断的。韦太后这话已经说得够直白的了。
纵是韦臻真的知道了元幼祺的女子身份, 韦太后也不信韦臻会不顾韦家的前程声张开来。
又或者, 这么多年过去了, 当年只有韦勋一人知道的隐情,也许已经在韦家一代代人中当做秘密传递下去了, 也未可知。
而这, 恰恰是元幼祺忌讳的。
她极不厌烦自己有把柄攥在别人的手心里。韦家助她登位,这不假;但韦家若恃此而失了顾忌,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她也是不会吝惜于惩罚的。
且以韦家眼下的风光无限,想要对墨池这个无根无脉的人, 做点儿什么, 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韦臻就是再折腾, 也掀不起天来。元幼祺担心的是,韦臻会成为将来墨池的障碍和威胁。
“母后圣明烛照,韦臻之偏执,孩儿不信母后瞧不出来,”元幼祺仰脸, 认真地看着韦太后,“一个陷入偏执的女子,会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来,想必母后比孩儿看得更加明白。”
韦太后垂眸看着她,突的呵呵冷笑起来:“哀家自然看得明白!皇帝难道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元幼祺语结。她从不觉得自己对于顾蘅的情,是偏执。这种话从母后的口中听到,元幼祺着实有一种不想再把对话继续下去的冲动。
她绷着脸,不做声,韦太后陡生出一股子将她推得更远的落寞感来。
明明是自己亲手教养长大的孩儿,为什么,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子,执拗到这种程度?
韦太后想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她对顾蘅的重重提防——
那个女人啊,若是能让她凭空在这世上消失就好了……
韦太后幽幽地想。
所谓母子连心,虽非亲生,几十年的母子情分早已经让彼此十分了解。元幼祺只是看着韦太后的眼神,便已猜到了她此刻恨不能将墨池置于死地而后快的狠绝念头。
“母后!孩儿与墨池,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孩儿也已经要了她的身子。于情于理,孩儿这一生都必得对她负责。母后难为墨池,便是难为孩儿!母后若要墨池的命,便请先要了孩儿的命!”元幼祺的声音无比郑重,带着帝王决断天下事的理所应当。
韦太后惊得目瞪口呆。
眼睁睁看着元幼祺说罢,庄重地一个头磕在了金砖上,那便是无悔无怨,无可回转,韦太后一口气梗在胸口,险些没把自己憋死。
“你!你竟——”韦太后咬牙,说不下去了。
元幼祺磕罢头,仰面坦然直视:“母后想骂想打,尽可以骂得打得。但孩儿之心坚若磐石,无可悔改!”
宽敞的的大殿之内,韦太后怔怔呆立。元幼祺的话语还回荡在她的耳边,震得她脑中嗡嗡作痛,禁不住身体轻抖,又是一晃。
“母后!”元幼祺慌忙伸手去扶她。
却被韦太后冰冷又倔强地甩开去:“你别碰哀家!”
元幼祺的双手扑了个空,扎在身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心里既觉难过,更觉自责。
自始至终侍立在韦太后身后不远处,仿若不存在一般的徐嬷嬷,适时地近前来,搀扶着韦太后在椅上坐下,又轻声宽慰了几句。
韦太后的脸色方有所好转。
她怔怔地呆坐半晌,盯着还跪在原处的元幼祺,寒声道:“你当真想要墨池进宫?”
元幼祺一愣,抬眼看她,却没急着回答。她知道,母后这一问,一定有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