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寝殿锦阳的脚步便慢了下来,太妃殿中熏着香,可透过熏香,她闻到了一丝熟悉又暧昧的味道。那是一种,前世在月门宫与霁妃酣战之后,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的味道。是夹杂着女子体香与玉汁的味道。
锦阳的心猛地一沉,望了眼身旁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的母亲,她也是第一次见母亲脸上出现那样的酡红,那是被情/欲浸染后带着几分醉意的红。
她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没有亲眼所见她不愿将母亲往不好了想。锦阳走到太妃跟前行了礼,起身看向太妃时悬着的心终于坠落摔成一地碎片。
太妃内里有层衣裳,瞧衣边的花饰,分明是母亲的贴身衣物。她几乎可以想象方才自己在外敲门时,二人是如何在慌忙无措中穿错的衣裳。
“锦阳来看看太妃娘娘,顺便问问母亲……”锦阳的双眼渐渐失去焦距,定了定神才又道:“请母亲借一步说话。”
茶室中烹煮着香茗。
太妃远在寝殿,四下无人锦阳也不卖关子了:“母亲和太妃娘娘的事,有多久了?”
正端茶品着的嘉王妃吓得手一抖,差点被溢出的滚烫茶水烫伤了手。“与太妃的什么事?”嘉王妃低头望着茶盏,嘴上不承认,心已凉了半截。
“太妃娘娘内里穿着母亲出门时穿着的衣物。天这样凉,又是大白日的,便是要小憩片刻,至于脱得一件不剩么?”锦阳深吸了口气,眼中慢慢盈了泪:“您知道父王问我什么吗?他问我知不知道您因何事恼的他?突然就不理他了。”
“对不起……”嘉王妃搁下茶盏,头低了下去,轻声道:“是我对不起你父王,也对不起你和晁林。”
“您不必道歉,实话告诉我,您与太妃是真心相爱还是……还是……”锦阳不忍对母亲说出那样重的话。若母亲与太妃果真相爱,虽对父王不公平,锦阳也还是能理解母亲这些年的行为与今日的选择。
女子要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便是想退一步一世不嫁人也不可能。母亲与太妃都是世家之女,世族婚姻牵扯的利益太多,不是一个小女子可以抵抗不从的。
除非去死。
“是真心的。与王爷相识之前我便心属太妃,嫁与王爷后,我收了心想好好过日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听她病重时日无多……”嘉王妃庆幸自己有个明理的女儿,愿意聆听她的过往与心事。
“还是放不下么?”锦阳心疼着母亲。想见却不能见的相思之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吧!
母亲进宫的次数一只手便能数过来,也就是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虽爱着太妃,却因为嘉王府的缘故没有再见太妃。直到如今太妃病重。
“放不下。惦记了半辈子的人,越不见越放不下。”嘉王妃苦笑道:“你知道了也好。恨我怨我也罢,可我宁愿背叛全天下也想与她相守着度过最后这段日子,哪怕为此要被万人唾弃也不在乎了。”
她只要太妃,其它的都可以不要。
“没有谁敢唾弃您。”锦阳心疼地拉过嘉王妃的手:“您受得委屈够多的了,父王与哥哥不会知道此事,您安心在宫中陪太妃。女儿愿意与您一起对抗整个天下。”锦阳拍了拍嘉王妃的手,有的伤痛只有同为女子方能体会。
父王与哥哥再好终是男子,女子所受的桎梏,他们是施压者,必然无法理解女子的不易。若爱上的人也是女子,这份不易还要加倍。
“锦阳……”嘉王妃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可这泪并非伤心之泪,而是多年的委屈被人理解时的欣慰之泪。“你当真不怨我么?”真爱并不能抹去她背叛了王爷的事实。
“您并未阻止父王纳妾,生下了我与哥哥并亲手养育大,妻子与母亲的本分都已尽了。余下的日子,也该好好为您自己活一场了。”
***
清晖宫内。皇后望着怜月冷笑道:“本宫是实在不能留你了。”被锦阳抢走伤了自己女儿面子的是这丫头,披发似鬼恐惊圣驾的也是这丫头,不服管教手推公主的竟又是这丫头。这种闯祸精,留着只会后患无穷。
“传本宫旨意,依内宫律,杖毙!”皇后面无表情地发了话。
灵阳被吓得差点没站住,忙跪地求情道:“母后息怒,这丫头说到底是嘉王府的人,您就这么将她杖毙了,嘉王和锦阳那里要怎么交待呢?”
“我看你是真糊涂了。本宫发落个奴才还需向他们嘉王府交待?天下虽是秦家的天下,当家的可不是嘉王府。赶紧给我起来,堂堂公主为了个贱婢下跪求情,也不怕人笑话。”灵阳这番求情不仅没叫皇后消气,反倒更添了她的怒气。
“都聋了吗?就地行刑!”皇后大袖一挥,对吓得不敢动作的清晖宫的宫人道:“扶灵阳公主去内殿。”这种血腥场面皇后还是怕吓到女儿。
灵阳公主起身拦在怜月与执刑的宫人之间,对皇后道:“母后可知您这一句话,关系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你再不听话,关系的就不止一条了。”皇后威胁灵阳道:“老实说,你这清晖宫的人,一个合我眼的都没有。”
“这里好生热闹!”皇上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众人忙跪了地。
皇后与两位公主也行了礼。
“朕忙完政务本想去咸康宫看望太妃,路过灵阳宫外时听皇后说要将哪个闯了祸的丫头杖毙?”皇上走到屋内坐下,将手中的念珠往桌上一扔道:“后宫之事是皇后在理,皇后便当朕不在,继续。”
“父皇。您当真不管么?”灵阳公主跪地替怜月求情:“今日之事是个误会,那丫头并非如母后所想那般罪不可恕。”
“朕说了。当朕不在。来人啊!扶公主起来。”皇上瞥了眼被皇后宫里的人架起的怜月,瞧着有些面熟便问道:“这丫头倒有几分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