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东麓阁门口喊了好几嗓子,依旧是跟上次一样,没个人影。心里正暗骂呢,那门吱扭开了,出来一正蓝装的小厮,我一瞧不是七王爷身边的德贵么?难道…果不然,德贵特傲气的站在门口冲我吼了一嗓子,说,你回去吧,主子说了,明还你演,地方改在明轩厅,现在那搭戏台子呢,你还不知道哪?
我嘴角抽了抽,混到主子面前的人啊,鸡犬升天。要在大街上走着我管你是德贵还是贵德的,见一次我打你一次,狂什么啊,这指令也不是你发的。
我赔笑道:“我确实不知情,多谢德贵哥哥了,劳烦您走这么一遭。”
他鼻子朝天哼了一声,两个贼溜溜的眼盯着我手上那酒坛子和喷香的烤鸡翅膀,羊杂碎,还些稀稀拉拉的凉菜。
我会意,迎上前压低了声音,“这是小妹孝敬哥哥的。”
他特,唉,我说不上来,特- yín -(圣诞节我们要河蟹)荡的一笑,刚想伸手在我身上扭一把,我还能让他得逞么?装了个跌厥将将躲开,这招我练了很多年了,现在真能称得上轻车熟路,既不让他觉得我是有意拒绝他,又给他点甜头,能碰着姑娘我的袖子,何乐不为?
再说了,这么个玩意我还没看在眼里。
都说管他主子什么样,手下的也不一定都得了主子的造化?就比如这——
瞧瞧,借了个名目我就遁了。
唉,可惜了我的酒啊我的肉,都得送到那小子屋里。烦!轻手轻脚的我溜进了他的屋子,将那些个吃食都堆在桌子上。刚想离开,就闻到了一股,恩…好东西的味道。
念一闪,他在主子面前侍奉了这么多年,肯定手里有点什么藏货。
咱是谁,秦弦歌,贼不走空的秦弦歌。
从上次得罪小夏那时候我就改了走哪摸哪的毛病,本来七王府也不例外,可今儿,我想着刚才那事,心头不觉堵得紧。什么时候连这么样的货色也能凭白沾我便宜了?
虽说我这身本事在外头也顶多就是个人打我跑的份,可对付这些小油菜,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么?笑话!
没多会一个白玉如意就让我从他枕头里面的糠面里翻了出来,成色真是他娘的没话说啊,恩…恩?忘梦轩?
裱号的地方竟然打了忘梦轩三个字?嘿,没错吧?忘梦轩可是只接武器的铺子,别是仿她们名号的吧。我想起来我身上也有忘梦轩的物件,急忙将手上镯子褪了下来,细细查看,果然无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将白玉如意揣在怀里,身形一摇,溜了。
有空的去找婉莹问问。
端午家宴
龙舟、集会、包粽子,小情人相会。
我却正为床上那戏服郁闷呢,昨天晚上绣坊的李姨娘拿来这么件破烂衣服给我,说是九公子吩咐她准备的,还特意将麻木上的丝抽了好几道去,又拿刀扯了几个口子。
我真是满腔怨愤说不出口,你奶奶的九鸾,有本事你就别离开七王府,一出来我就给你腿打断了。
我正犹豫着穿还是不穿,怎么穿。忽然外面丫头们叫道:“卓然公子到了,卓然公子到了…”听得我眼前一亮,我也要去看——
然后想起我这身衣服,发愁。
出去敲了隔壁的门,燕子,借件衣裳给我。
我胡乱的套了上就往百花厅去了。
来的真是刚刚巧,我刚从后面出来时就见着妍溪她哥,咳咳,是七王嫡长子与一人同入。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人,和陈大人很像。
心里就像是湾水塘,一片羽毛轻轻落于水上,很安心,一下子融化了,柔软了。
他一定就是陈卓然。
并不似我们琦凤男子束冠,短而蓬松的头发,服帖的熨在耳边。眼眉、鼻子、嘴唇、脸颊的弧线,仿佛是那人的模子,只不过眼睛有些不同。那人一双诱人桃花眼,而陈卓然,确是水灵灵的,像是小孩子的圆。
他,大概已三十出头,可那眼底仍是一片清澈的蓝。
只是,擦肩而过。
他与嫡长子,谈笑甚欢。
我见他一次就够了,再无他恋,心,也释然了,毕竟我们是一样。
仆人来来往往,忙着迎宾上菜,我就像个栓马的桩子,一动不动。
有相识的人看见了我,“弦歌,你怎么还在这里,赶紧回去换衣服,九公子在后面等着呢。”
我木然应声,往前走着,心神早已飘远。
“啊!!!!!!!!!!!!”手上传来烙印似的疼,醒过神才发现自己撞在了一个传菜的身上,盘碎汤洒溅了一身。手背上那是连着心的疼,我一下子惊了,立马去看自己的手。
盗者,手为重。
一个贼要是坏了手,就像乞丐没了讨饭的碗,其下场还用说么,必定可怜的很。
我现在能做什么,对,药,药,大夫,暖琴。
一瞬间脑子里冒出这些字眼。
顾不得胳膊上身上的疼,我连忙捂起自己的手起身就往东麓奔去,王府里除了她那,哪里还会有上好的药。
我心里难受的要死掉了,全然不顾周围那些人或指责或低语或者什么什么的,我都不管了。
就像坝上长久以来积累的水在一瞬间泄洪。
只是一个小口子就打破了我的心防,这么多年来的委屈仿佛就在这一瞬间涌了上来,眼泪也扑簌簌而下。
我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我也没有道歉急急闪身离开,那人扶住了我的肩膀,温柔的声音传来。
“让我看看你的手。”
他的言语很轻,就像紫貂那柔顺的皮毛。
恍惚中我的心就这么安定了下来,因为他一句话的力量。
乳白的光晕从我红肿的手背上升起,就像是金色的太阳照拂在柳叶儿间的暖意融融。
几乎是一瞬间,当我从那光晕中返过神,眼前是他放大了的脸孔。
淡淡的梨花香味,闻的不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