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般抱着顾蘅,自顾自朝着勤政殿的殿门走去,连经过韦贤妃的身边,也未停留哪怕半步。
顾蘅就躺在她的怀中,已经梳妆打扮停当,身上穿着的不再是之前的寝衣,而是素色的半旧罗裙。她的发被重新绾过,头上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只一根质朴玉簪束着。
她紧闭着眼睛,窝在元幼祺的怀中,呼吸极其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呼吸。
当元幼祺抱着她走过韦贤妃身边的时候,顾蘅再也无力攀着元幼祺的脖子,左臂突的坠下,而被她攥在左掌心的那幅绢帕却仍被她死死地攥着。在这样的时刻,不知是怎样的意志支撑着她不放开那幅绢帕的。
韦贤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看到了!
看到了被顾蘅死命攥在掌心里的那幅绢帕,正是之前她传给元幼祺的那幅,顾敬言亲手绣了一个“言”字的那幅。
只不过,此时此刻,这幅绢帕已经被殷红的血染透了大半,包括那个丝线绣就的“言”字,也已被染成了血红色。
往事电光火石般,在韦贤妃的脑中倏忽滑过,之前所有的,关于顾蘅的疑惑,都在她看到这一幕的一瞬得到了解释!
顾蘅,就是当年的齐映月!
而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当年对顾敬言……
韦贤妃的嗓子眼儿涩痛得厉害。
她早该想到的!
十六年前,她就该想到的:若非对顾敬言是那番心思,齐映月为什么不顾一切地在宫中做顾敬言做了那么多事,包括元幼祺的出生……
若非对顾敬言是那番心思,齐映月又为什么变成顾蘅来宫中复仇?
怎么就没早些意识到这一点呢?韦贤妃责怪自己。
怪只怪,她的思维惯- xing -。
她只想到了男女之间的情.爱,甚至只想到了元幼祺这个自幼充男儿养的,对于女子会生出如男女情.爱般的感情。
她却没料到:女子与女子之间,也会……
韦贤妃顿觉惊恐无状。
她是当年事的亲身经历者之一,当年的齐映月,如今的顾蘅,为了顾敬言都做了哪些疯狂的事,如今想来,历历在目。所有的一切,都自然而然地串成了一条线。
韦贤妃怕极了:她怕她的孩儿也会走上顾蘅,或者说齐映月的老路!
那是条万劫不复的路!
没有人可以跳出因果轮回。
韦贤妃清楚得很,顾蘅眼下的情状更让她清楚得很:齐映月必定前世付出了某种可怕的代价,才有了今生的顾蘅。
虽然这是齐映月早就谋划好的,但是那个结果,也是早就注定的了!
这样可怕的路,她的宝祥怎么可以走!
韦贤妃思及此,再也无法保持表面的平和,她的眼中已经迸出火焰来。
是急火,更是恨不得立时将顾蘅烧成灰烬再也不能祸害她的孩儿的烈火!
韦勋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他自是不满于太子这么明晃晃地抱着昭妃娘娘的,但自己女儿奇怪的神色,他一时也没理解通透。他只想到了韦贤妃也如自己一般恼怒于元幼祺的逾矩之举,他于是立刻向守在勤政殿外的韦舟扬使了个眼色。
韦舟扬会意,向前一步,挡住了元幼祺的去路。
“太子殿下,陛下在里面,请您一人入内!”韦舟扬抱拳施礼道。
元幼祺闻言,目光登时由漠然变做了森冷:“韦统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韦贤妃在意识里其实是把元幼祺当成男孩儿养的,自然就顺理成章地认可了元幼祺会对女孩子动心这件事。
因着元幼祺的宗牒和秘密,她对风柔与元幼祺在一起更是乐见的。就像有一位小天使评论的,风柔对韦贤妃来说,是好控制的。
☆、第八十九章
“韦统领在与孤说笑?”元幼祺的声音越发冰冷下去。
韦舟扬拦在勤政殿殿门前, 只觉如芒在背。这样冷漠而疏离的元幼祺让他觉得无比的陌生。
但是, 自己的父亲方才使的眼色, 韦舟扬多少能明白些, 大概与昭妃娘娘脱不开关系。
眼下魏帝命在旦夕,未来的新君是太子无疑, 可太子的生母不是自己的妹妹,韦舟扬也是清楚的。魏帝昔日能为太子寻一个养母, 今日便可以在弥留之际为大魏选一个太后……
韦舟扬思及此, 更觉得阻止昭妃入内这件事刻不容缓。
他再次抱拳施礼道:“太子殿下明鉴!臣并不是要阻拦您, 而是……”
韦舟扬的目光划过元幼祺怀中的顾蘅,随即垂下眼睛。
“你是想说, 昭妃不能进去吗?”元幼祺的脸色- yin -沉。
韦舟扬忙再次抱了抱拳, 方要说什么,却听元幼祺突的高扬了嗓音:“我元家的事,何时轮到你韦舟扬做主了!”
她刻意将那个“韦”字咬得极重, 声音又高,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心中登时别开生面起来。
韦贤妃与韦勋听到, 面色立时极不好看起来。尤其韦贤妃, 她恨不得冲过去,将顾蘅从元幼祺的怀中夺下来,丢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只听元幼祺又大声道:“昭妃病危,要最后见一见父皇,孤带她来此, 哪一个想要阻拦,尽可以来试上一试!”
她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带出了森然的杀气,显见不是动了怒气那么简单。
此话一出,众人惊诧——
什么时候,昭妃娘娘竟也……
世上会有这样巧合的事?
须知昭妃娘娘才不到双十的年纪,也没听说有什么重病,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很快,便有人联想到了传闻中的三皇子、四皇子,以及丁令妃与李德妃出了事,而眼下,勤政殿外皇子只有赵王一人,妃嫔也只有赵王的生母赵淑妃,以及其他几位寥寥可数的平日不得宠又没有子女的妃嫔,连素日里魏帝最亲近的霍美人和周美人都不见了踪影……